他忍不住雙臂環胸,蹲下身來,身體面積縮小,散熱就少了,身體緩緩暖了起來。
他動了一下身體,想要暖意回升更快,然而正在此刻,膝蓋頂到胸口,尖銳刺痛在兩者相接點快速蔓延開來。
顧昀輕呼出聲,直起腰背,摸向疼痛部位,後知後覺想起趙水來朝他胸口打了好幾拳。
他之前一心處理屍體,忽略了傷口。現在傷口怎麼樣了?青了還是黑了?
他現在動時,應該不曾傷及内髒或者骨頭。
顧昀扒開衣領 ,想要看看傷口。
方才扒開,視線還沒落上去,林嶽回來了,他還帶了一大捆幹柴。
顧昀趕緊合攏衣服,迎了上去。
“你這是去哪裡撿的幹柴?好多呀!”一面說着,一面扯下那些拖在地上,幾欲墜落的細瘦幹樹枝丫。
林嶽回答:“買的。”
“什麼?!”
“附近一家農戶買的。”
顧昀好懸沒有沖他發脾氣。
你瞧瞧,我們是能花錢買這玩意的人嗎?這東西雖不是滿山遍野都是,但細心找,且避開人,總是有的,再則,沒有也沒什麼大不了,現在又不是特别的冷。
柴米油鹽醬醋茶"中的"柴"排在首位,正是因為它非常重要,燒、烤、烹、煮全要靠它。
然而宣朝同華國某些朝代一樣,樹木不得随意采伐,得向官府申請砍柴資格證。普通百姓就靠進山撿些樹枝等,另有種地得來的各類糧食根莖,以應生活所需的燃料。
顧昀不知道一捆柴要多少錢,但他推測,這麼一捆柴,少說二三十斤,怎麼樣也不能比一碗粥,一個面餅便宜。
他壓着火氣,心疼地問:“花了多少錢?”
林嶽輕輕搖頭,道:“會賺回來的。”
顧昀道:“你一天的工錢全砸進去了?”
林嶽将柴帶到橋洞底下,整齊碼好,拿出一把枯葉并打火石,架起一籠火。
火焰呼哧哧,拉得很高,林嶽示意顧昀坐下,自己則擇了幾根幹淨整潔,且合适的樹枝,叉在泥裡,抖開濕衣服,對着火堆,依次晾了起來。
顧昀不滿他不回答自己,依言坐下去後,一雙眼睛跟着對方的動作轉動。
待到對方做完一系列事情,坐到旁邊,他慢慢磨了過去,輕輕踢了踢對方的腳。
“你回話啊。”
林嶽從袖口裡頭摸出一片折起來的綠油葉子,他現在穿的中衣,裡面沒有袖袋,也不知怎麼把葉子放在袖子裡頭的。
他展開葉子,裡面放着一團搗碎的綠色植物,黏糊糊,散發着一股淡淡苦澀清香。
林嶽道:“手。”
顧昀道:“這是什麼?”
“苦草。”林嶽回答。
苦草?
顧昀嗅嗅,再仔細看了看,分辨出來這是艾草。看來苦草隻是艾草的另外一種叫法。
林嶽道:“賣柴的人家種了苦草,夏季收割了一茬,現在秋末,還生出了些許嫩芽。我向他們讨了一點,和着那捆幹柴,一十文。”
顧昀抖着嘴唇。
“我知道我們現在入不敷出,不用擔心,我已經有了應對之策。倘若馮牢頭這事解決了,還能拿上一筆錢,貸個便宜房子住,再不必風餐露宿。”
林嶽捏住他的手腕,将他的雙手拉了過去,指腹點開苦草,輕輕敷在傷口上面。
甫一敷上,顧昀就忍不住嘶了一聲。
林嶽道:“忍一忍。”接着敷藥。苦草份量不多,掐着點用,剛剛好敷勻傷口。
顧昀舉起雙手,聞了一下,艾草味沖鼻,他嫌棄的把手背放到背後。
林嶽輕輕笑了。
顧昀意識到自己這舉動确實有點幼稚,他又将手拿了出來。
林嶽笑聲加大,頗為愉悅。
顧昀瞪他:“馮牢頭替換犯人那事,你真有辦法解決?”
林嶽:“有。”
顧昀:“馮牢頭說那犯人隻是犯了點小錯,你信?”
林嶽:“信不信有什麼意義嗎?該要出主意還是要出主意。他缺主意,我們缺錢,兩全其美。”
顧昀猶豫幾息:“可是……”
林嶽:“趙水來你都下得了手,怎的此事還猶豫了起來?”
顧昀幾乎是驚悚地看向他。
“我說錯了嗎?”溫熱的氣息拂到耳上,林嶽側身低頭,挨得極近,同他說話。
顧昀渾身止不住冒出雞皮疙瘩,他深吸一口氣,拉遠一些距離,同樣側過頭去。
到底沒有帶上尺子,拉得距離還是不夠遠,這一側頭,正好碰上林嶽的鼻尖。
那雙黑沉沉的丹鳳眼,像是墜入他的心底,将那隐秘的黑暗都勾扯出來。
對方的試探終于來了。
顧昀勉強恢複鎮定,小聲說道:“我沒碰到趙水來,就我這點力氣,碰到對方,死路一條,那還能對他出手。”
林嶽道:“傷和血怎麼來的?”
顧昀道:“你之前叫我尋個地方躲時,混亂之間,我撞倒了一個人,對方燈籠壞了,蠟油滴在我的手上,血或許就是那時沾上的,手上皮膚破了。”
林嶽道:“當真?”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說話時吐出的氣息糾纏在一起,熱熱乎乎。
顧昀眨了眨眼,費力無比地擠出幾顆眼淚:“夫君,你不信我?”
林嶽沒有回話。
顧昀臉頰泡過淚水,濕漉漉,他往前一湊,将臉頰往對方鼻尖貼去。“夫君,你信我好不好……!”
顧昀瞪圓眼睛,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陡然飙高。
林嶽略微偏頭,親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