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同步夜坐在食案前同食,步夜拿出一個小銅盒,是他的蠱蟲,他往裡頭加了一滴自己的血,喂養蠱蟲。
“這些,什麼時候可以用?”
步夜道,“十五日後。”
陸玉定了定神。
那便十五日後。
————
暗牢内,兩個被抓的男人關得極近,隔壁之遙。
江展更慘些,前些日子一直在受刑,但對方似乎并沒有打算将江展置之死地,一直在搖擺,牢尉給他留了一口氣,謹防他真的死了。
“安王殿下。”陸蕭在隔壁看不見江展的慘狀,但也聽得分外揪心。
江展動了動,虛弱回應道,“大舅哥。”
“什麼?”陸蕭一時沒懂,江展反應過來,自嘲笑笑,“沒什麼,陸校尉何事?”
陸蕭靠坐在發黴的牆壁上,“當日梁陽之圍,多謝殿下救下時明。”
江展無謂一笑,“她已經謝過,你不必替她謝了。”
“你我二人身陷囹圄,時明也不知有無逃出生天……”他望向窄窄的一方牢窗,淺光微塵在空氣中浮動。
“大舅哥……陸校尉不必慌張,我還沒死,便說明老胡王還不敢真動我。虐殺大魏親王,陛下不會輕易讓胡奴踩在頭上的。況且……我們不會在這裡坐以待斃的……”
“殿下的意思是?”
江展沒再說話。他咳嗽了一下,想起那日和她的那個吻。
她好乖,一點也沒反抗。她在心疼他。
江展心口柔軟,嘴角無意識地揚起。
另一邊,陸蕭心事重重。
那日那個蒙面女子……陸蕭心中有一個模糊答案。
但他不敢問自己,亦不敢驗證。這些年來的情愛與感情始終為真,他不願意否認,更不願意猜忌。
二人在各自的牢房,各懷心事,等待一日又一日的日升日落。
————
幾日後。
車師沐神節。
沐神節是遊牧民族的重要節日,他們信奉昆侖神,祖輩被昆侖山的山水供養,後來人口壯大後遷移出山,仍不忘昆侖的恩澤,每年都會舉行沐神節。
沐神節,王與民同樂,是以這天,胡奴王會從王庭中出來,儀仗傍身,乘辇與民同沐昆侖神恩澤。
“哦——”
“哦——”
喜氣洋洋的王城街道都是滿面歡喜的車師人民,鮮花乳酪羊肉美酒堆滿路邊的攤子,人人可随意取食。
牛羊開路,黃土填道,王庭大門打開,胡奴王的儀仗隆重而出。儀仗旁,步行随行的是胡奴王兜樓儲的子女們。
老胡奴王有五十五個兒女,最愛的大兒子已死,目前由二兒子兜題主事。但兜題始終為右賢王,左賢王一職始終空缺未定。
一路出行,王城内的公廨亦會出人,與王同行至王城盡頭,朝昆侖山的方向跪拜祈福。
陸玉步夜二人易容混在了其中。
悠長聒噪的儀式不如大魏繁複,陸玉不時悄悄看向乘辇内的老胡奴王,眼色冷斂。
日頭正盛,常年積雪的昆侖上遠在天邊,仍能在車師境内,窺見它的天貌。兜樓儲親下乘辇,帶領一衆重臣與兒女誠心做拜。
簡單的祈福祭拜很快結束,陸玉步夜隐在随行的儀仗中,靜待時機。
儀仗繞行,與來時的路岔開,緩緩往王庭内行去。
正午,祭拜昆侖神的牛羊被宰殺,獻與王庭中人分食。
陸玉步夜二人已然換了裝扮,扮作庖廚之人,端着漆盤随一衆侍從上菜。
陸玉看向步夜,步夜微微點頭。
菜品上完後,老胡王開始講話。
“至純至善的昆侖神會保佑我們,永世和平,享福不盡,昆侖神的後代,永年繼享!”兜樓儲舉起金角杯,“我的子女們,你們要強壯有力,要維護車師,壯大車師,要不斷掠奪,不斷生育!”
“是!”堂下的子女們紛紛站起身,滿杯的酒,敬自己偉大的父親。
陸玉眼珠緊盯着他們飲下烈酒。
兜樓儲仰頭飲盡角杯中的酒,大笑着,“再來!”
三巡而過,衆人坐下。
胡奴族曆史悠遠的歌舞慢慢站到堂上,有力起舞。坐在食案的衆人神态輕松,撕扯着食盤裡的肉大笑着暢飲。
陸玉站在權貴身後,托着盤子。
是時候了。
陸玉臉色冷下來。
“啪!”角杯玉碎,清脆而突然,所有人看向玉碎之上,那個摔杯之人。
陸玉一躍而起,踩着前面那位權貴的後背,直突兜樓儲,而同樣,場上的侍衛瞬間包圍過來,兜樓儲的子女們猛然站起來,齊齊往兜樓儲那邊去,保護他們的王。
緊接着,一聲細微的響指聲淹沒在人群中,沒有人清晰聽見,卻讓場上最尊貴的人物不約而同痛苦地彎腰栽倒在地。
兜樓儲和他的子女們紛紛佝偻着身子大吐不止。
侍衛和權貴們慌了神。
陸玉趁隙,捉住兜樓儲,尖刀頂在了他的喉嚨上。
高聲大喊,“誰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