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拖延些時間,陸玉一方極有可能被包餃子夾死。她焦急看向夜幕。
有流星劃過。
或許不是流星——
光劍萬發,轟然如山巒傾塌,碾壓一般沖向重騎兵,“轟!”地面石闆磚被掀起,連未央宮的角檐也應聲而斷,馬屍人屍遍地,血流漂杵。
黃門侍郎張望急匆匆沖進宮内,“昌王,不好了!我們的重騎兵……覆沒了!”
江文猛然一驚,“怎麼可能!”
張望環視一圈,卻不見了秦敖月,空氣中有油脂的味道,張望來不及多想。
“昌王,我們得趕緊撤離!”
女帝冷然道,“皇舅,現在投降還來得及。念在母親的面上,我不會殺你,你餘生好自為之。”
“你以為我會信嗎!”他目光又一次移到女帝身後先女帝的畫像上,像是有很多話要說,終究化作一腔陰戾,轉向女帝,劍出鞘的聲音清脆而寒冽,劍刃鋒銳,直直刺向女帝——
“麟兒……”
“嗤……”劍刃穿過身體,似是被什麼硬物抵住,阿颀手抓緊了腹中的劍,擋在女帝身前。
“阿颀!”女帝跳下王位,抱住阿颀。
“嗖——”箭弩簌然擦風,疾穿張望的腦袋,張望直直倒下。未央宮外,陸玉高喊,“江文,你的軍隊已經全軍覆滅,你在宮中的所有眼線和布防已經被我們攻破拿下,勿傷我主,束手就擒!”
驟然失敗的不甘和不忿讓江文怒紅了眼,他拽起女帝,打算挾持女帝做最後的掙紮,阿颀伏在地上流着血,在女帝被拽起時往她手裡塞了一件東西。
“唔……噗……”腹中劇痛,江文猛地推開女帝,女帝被狠狠推撞到牆上,額頭咚得一聲,“呃……”她昏昏然,眼前模糊。
江文扶住刺進腹中的匕首,難以置信。
那幾下迅猛有力地下豁,刺的他腹血淋漓,幾乎要牽出腸髒。
他輕看了年輕的女帝,一生戎馬,敗在了她和他的妹妹手中。
江文猛地拔出,朝女帝而來,後腦重重一擊,他強撐着轉身,阿颀傷口猶在流血,終于無力地丢下手中的落地銅燈燭台,踉跄着栽到地上,一點一點爬向女帝。
江文眼前發黑,一瞬自己的一生幕幕從眼前而過。
他忽而似乎停了動作,緩緩看向未央宮正中,先女帝的畫像。
“哈哈哈哈……”
他滿嘴是血,大笑不止,目光慘然而瘋狂。
幾案上,燈燭微弱搖曳。
江文猛地掃落燭火,一霎,大火騰起——
火光登時燃盡未央宮四面八方,火煙齊發,難以睜目。
江文踉跄着往王位處走,伸着手欲撫王位背後先女帝的畫像,“妹……”他的妹妹,他的小妹妹,他拼盡全力送她登位,無數個日日夜夜,他牽懷的胞妹。她想要,他便給她,可他想要,隻能自己去争了。
烈火将先女帝畫像緩緩燃成煙塵,江文扶着牆壁,睜着雙目,想要最後看清她的模樣。
“元兒……”
他終究未能登上皇位,無力地趴在那個象征意義上的位置,沒了性命,沒了一切。
未央宮外,火勢猛烈,一時将所有人逼在宮門外。
“快滅火!”
未央宮内,隻剩女帝和阿颀二人。大火滾燙,幾乎要将肮髒而權勢的一切焚燒殆盡。
阿颀趴伏的身子竭力正過來,從腹中掏出天子玉玺。
“臣……護住了……陛下之物……”
女帝淚流不止,手捂住他血流不止的腹,“别怕……朕會救你,會治好你的……”他腹中腸肉翻轉出來,她無措地扯過自己的衣裳蓋在他身上,“别怕……來人!醫師!快來人!”她絕望哭喊。
未央宮外。火光沖天,幾乎要将天邊燒紅。
“陛下!”陸玉往頭上澆一桶水,提步便要往裡沖,被江展攔住,“你瘋了!火這般大,你進去不一定能出來!”
“陛下還在裡面!”
“已經去運水了!”
江文的底牌重騎兵大大折損,而江文殘部仍不知江文已死,仍在竭力抵抗。
火勢稍歇,陸玉正要帶人往裡沖,卻見未央宮火光中,有人披光而來,雖面染灰污,目光炯然而堅定。
她不懼烈火斷垣,踏過遍地血污殘屍,自烈火而生。
女帝一身狼狽,王勢不減。
她舉起玉玺。
“朕乃大魏天子!”
“逆賊江文已授首!誰敢抵抗!”
陸玉收劍,單膝而跪,高喊,“天子受命,既壽永昌!”江展陸蕭利昭沈施甯等人,紛紛跟随而跪,“恭迎天子!”
刀兵聲漸漸消無……
天光漸白,東方日出。
滿地屍首,血流盈塹。兵銳冷硬,鐵甲泣血。
大魏,于烈火中重生。最後一場火,燃盡所有荊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