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豎起夾克領子,弓着肩膀抵禦刺骨的寒冷和傾盆大雨。他驚訝地發現香農·蘭德爾新挖的墳墓旁站滿了哀悼者,他們微微低着頭,祈禱着,同時奮力與強風争奪着雨傘的控制權。
看起來,作為普林斯一位知名公民的妻子,香農的葬禮一定會人山人海。雖然利維懷疑,如果香農不是馬克·蘭德爾的妻子,葬禮上的哀悼者——從他的角度來看,應該是鎮上大部分的政府官員和社區領袖——根本不會搭理她,不管她死還是活。
利維站在他的吉普車旁,離得足夠近,可以聽到神父的禱告,但離得又足夠遠,可以表明他來這裡不僅僅是表達敬意。他掃視着小群哀悼者,尋找那個他來這裡與之交談的女人。當他的目光從一個人移到另一個人身上時,他注意到馬克·蘭德爾臉上的痛苦。其他大多數哀悼者看起來又濕又冷,還有點無聊,好像埋葬一個被殘忍殺害的年輕女人隻是另一項雜務,是他們需要完成的一項麻煩事,這樣他們才能繼續過自己的日子。
他的注意力落在了站在邁克爾斯鎮長旁邊的金發女郎身上。雖然他無法清楚地看到她的面部特征,但他知道她就是他要找的女人。葬禮結束後,他站直了身子。金發女郎獨自一人,低着頭,巨大的黑色雨傘幾乎擋不住雨水淋濕她深藍色的褲裝。她停在一輛棕色租車旁邊,打開駕駛座的車門。
利維向她走去:“雷納德女士?苔絲·雷納德?”
她擡起頭,眼圈紅紅的,“什麼事?”
苔絲·雷納德的眼睛是灰色而不是藍色,她的頭發比香農深兩個色度,但這麼近,利維可以很容易地看到香農和她妹妹之間的相似之處。
“雷納德女士,我是警察局長利維·特裡弗,我們幾天前在電話裡談過。”
“好的。”她不安地擺弄着手提包的帶子,緊張地環顧四周,“謝謝你來見我。”
“你想去一個更私密的地方嗎?”他問道
“我不能,我正要飛回佛羅裡達——我的飛機三點起飛,所以我才請你來這裡見我。”
“好的。”利維等到大多數哀悼者匆忙趕往幹燥且相對溫暖的車輛後,才溫和地說:“你說你有一些關于你姐姐的信息要告訴我?”
“是的。”苔絲掏出錢包,拿出一包香煙和一隻粉紅色的一次性打火機。她把錢包扔進車裡,“你讓我想起任何事情都聯系你,任何可能幫助你找到傷害香農的人的事情。”
當利維在香農的屍體被發現後的第二天給苔絲打電話時,她因為妹妹的死而心煩意亂,沒有給他多少信息。除了對他——非常微妙的——香農可能對她丈夫不忠的暗示大發雷霆。
“是的。”因為雨下得太大了,他無法做筆記,所以他把筆記本放在裡面的夾克口袋裡,“你想到嗎?”
“我不知道,也許吧。”她把雨傘的把手夾在肩膀和下巴之間,這樣她就可以點一支煙了。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吐出煙霧,“幾周前她給我打過電話,9月25日,那天是我的生日。”
“那是你最後一次和她說話嗎?”
她點了點頭,“我們談話的時候——你和我——我不是我自己。”
“你心煩意亂,這是可以理解的。”
“是的,”她爽快地同意了,然後又深吸了一口煙,“我很生氣,你問了我關于她的如此……私人的問題,但後來……當我有機會冷靜下來思考時,我……”
風吹了起來,雨打在他的臉上,刺痛了他的皮膚,但他保持冷靜,不慌不忙地說:“雷納德女士,我不是在評判香農或她的生活方式,我隻是在試圖幫助她。”
她彈了彈煙灰,“我想我是想保護她。保護她的名聲。”她清了清嗓子,“但事實是,香農确實背叛了馬克,經常。”
“她有沒有提到蘭德爾先生是否知道她的婚外情?”
她的眉毛皺了起來,“據我所知沒有。”
“她有沒有提到任何人的名字?有沒有任何迹象表明她的丈夫或别人在威脅她?”
“不是威脅,不是,但她承認她讓自己陷入了一個境地。”
“什麼樣的情況?”
“她見到的最後一個男人……她告訴我的最後一個男人比她年輕得多。她說一開始她覺得這很棒,他的關注。他很容易取悅,更重要的是,他渴望取悅她。
“她從來沒有提到過他的名字?”
她把煙扔在地上,“她隻是說他變得粘人,所以她甩了他。他想讓她離開馬克,而她絕不會那麼做。”
“蘭德爾先生呢?如果他知道了你姐姐的不忠,他會要求離婚嗎?”
“不可能,他崇拜她,我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知道她背叛了他。如果他選擇忽視,我也不會感到驚訝。”她看了看手表,“對不起,我得去機場了。”
利維後退了一步,“如果我有更多問題,我會聯系你的,雷納德女士,感謝你站出來。”
淚水湧上她的眼眶,“我必須這樣做。我姐姐犯下了她應得的錯誤,上帝知道她并不完美,但她不配被殺。”
“不,女士,她沒有,我們會盡一切努力找到責任人。”
苔絲開車離開後,利維低下頭,朝自己的吉普車走去。一進車裡打開暖氣,他就掏出筆記本,記下了他們之間的對話。在下一頁,他寫下馬克·蘭德爾、迪倫·沃德和年輕情人這幾個詞,并在最後一個詞上畫了三個圈,苔絲·雷納德給了他拼圖上的另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