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坐吧。”黎瑛雪努力穩住心神。
黎安也不客氣,往下一坐,一隻腳擡起來踩在凳上,往嘴裡丢了一顆杏幹,又晃起那半杯茶水。
見着黎安的模樣,底下人無不皺眉。
黎瑛雪卻面無表情,隻是默默整理着桌上的文書,心思紛亂。
黎安也不着急,靜靜看着黎瑛雪整理,時不時喝口茶或是吃點點心。
半晌,黎瑛雪擡頭,看向黎安:“不知少俠如何稱呼?”
“黎安。”黎安起身作揖。
黎安。
黎瑛雪的心頭泛起漣漪。或許,小安一直都是記得她的,或許,這些年來,小安對她也有幾分思念。
“我也姓黎,想必你也清楚,是這一帶的知縣。”破天荒的,黎瑛雪沒有自稱“本官”,語調裡也沒有面對匪首的威嚴。
祁商晃晃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因為他竟聽出了一絲友善!
“原來是本家啊!”黎安匆匆嚼了兩口,咽下點心,“那這話倒是好說了許多。”說完,黎安大笑了兩聲。
“誰跟你是本家。”祁商看着黎安嚣張的模樣,兀自撇撇嘴。
黎瑛雪沒有應答,隻是盯着黎安,試圖從她身上找尋些蛛絲馬迹,将眼前人同從前日日聽她撫琴的小知音聯系起來。可惜,一無所獲。
“縣令大人,”見黎瑛雪不開口,黎安也懶得等下去,“你們官府認定是我清風寨劫了那蕭逸的商隊,可有何證據?”黎安先發制人。
這一質問終于将黎瑛雪的思緒拉回公堂之上這樁懸案。
“商隊被劫之處,留有印着清風寨紋樣的紅巾和砍刀。”黎瑛雪的聲音終于恢複了往日查案時的冷酷。
“這些都可以僞造,自古以來,僞造兵符都有先例,這點物件有什麼難?”黎安不以為然。
若是落在旁人耳裡,這話實在有些大逆不道。
黎瑛雪卻隻是提筆寫了幾個字,回道:“我自然清楚,否則今日我怎會與你在這裡費這些口舌,若我認定了是你清風寨所為,我們恐怕早已刀兵相見。”
“大人既然清楚,如今為何喚我前來?”黎安不滿地睨着黎瑛雪。
黎瑛雪放下筆,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是說可以僞造,并不是說這些就一定是僞造的,你們嫌疑依舊最大。”
黎瑛雪移步到黎安面前,将剛寫完的東西遞給黎安。
“這是那地發現的你們的東西,你看看吧。”
紅巾、短刀、月亮旗、銅盾……林林總總有十餘件。
“倒也怪不得他們。”黎安看着羅列的幾乎可以算是闆上釘釘的證據,暗暗心驚,“他們怎麼知道這許多東西。”
黎安整理了一下思緒,擡頭望着黎瑛雪:“大人,如今空口無憑,若隻是矢口否認大人未必肯信。請大人許我清風寨五日,替大人查清此事。”
黎安的一雙眼睛水汪汪看向黎瑛雪,黎瑛雪這才發現,這雙眼睛像極了兒時的謝安白,一時叫她失了神。
“少俠……以前可見過我?”黎瑛雪看着謝安白的眼睛,實在壓抑不住如洪流般奔騰的情感。
黎安的嘴角幾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随即輕松笑道:“大人說笑了,我一個山裡的野孩子,從小在土匪窩裡長大,連爹娘是誰都不甚清楚,這許多年怎會有遇見大人的殊榮。”
“少俠果真不認識我?”黎瑛雪不相信自己會認錯人,契而不舍地追問道。
“我不認識你。”黎安看着黎瑛雪的眼睛,又迅速低下頭,拱手抱拳作揖,“若沒有其他要緊事,我便告辭了。”不等黎瑛雪回答,黎安自顧自走出了府衙。
黎瑛雪也沒有命人攔,目送着熟悉的背影走出府衙,輕功而去。
“小安,你是不願見我,還是已經忘了我?”黎瑛雪從腰間摸出一支玉笛吹奏起來。
笛聲悠揚,遙寄哀思。
遠處的黎安腳步一頓,險些摔落下來。
姐姐,我已容貌大改,亦施了易容之術扮作男子模樣,你為何還能認出我?姐姐,對不起,我不能與你相認,隻求護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