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沒什麼所謂。”柳妤聳聳肩。
黎崆作為當朝首輔,哪怕胡言亂語,陛下也天然地會多幾分耐心聽一下。他若是彈劾陳浠,哪怕沒有确鑿證據,即使是礙着面子和一些所謂沒有徇私的公道,陛下也不會繼續讓陳浠主理這件事情。那麼危及謝安白的通緝令自然也會煙消雲散。
“也是。”謝安白放下信,贊同道,“至少我不會被一直關在這裡了。”
謝安白伸了個懶腰,抻了抻有些麻木的肢體,站起來在屋裡踱着步,忽然看見桌上柳妤拿來哄她的糕點,拎起一塊放進嘴裡品嘗起來。
“跟我哥說了嗎?不用勞煩他的老師了,先靜觀其變。”謝安白塞了滿滿一口糕點,話說得有些含糊不清。
柳妤整理了一下被謝安白弄得亂糟糟的桌面,應道:“已經飛鴿傳書于他了。”
“喲,都可以飛鴿傳書了。”謝安白又咬了一口糕點,調侃道,“進展不錯嘛。”她的心情一好起來,人也變得欠登登的,朝柳妤挑了挑眉。
柳妤輕笑了一聲,不接招但也沒還嘴。
見柳妤不接話,謝安白悻悻地一聳肩:“好吧,那我就在這裡再等幾天。”謝安白的心底還藏着最後一點希冀,期待着陳浠倒台之後,奚芫也能脫身出來。
在小巷的時候,奚芫放了她一馬,若是城外小院裡的人是她的手筆,她斷然不會放她生路。隻有一種解釋——奚芫是被迫給陳浠做了殺手。
然而幾天過去了,柳妤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越來越多,卻始終沒有聽說黎崆彈劾陳浠。
與此同時,陳浠的通緝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謝安白朝不保夕,甚至要時不時躲到黎瑛雪的小院暫避風頭。
如此一來,柳妤比謝安白更先着急起來。
“不能再等了。”某日陳浠的人再一次搜查了紅蓮樓之後,柳妤不由分說地開始給謝玄寫信。
謝安白卻顯得十分淡定,躺在榻上翹着腿:“我倒是覺得再給他十天半個月,也未必找得到我。”如今的謝安白不管是在哪裡,臉上都戴着用于易容的面具,隔一兩天就會重新制作一個,在街上也一直避着人群。
柳妤卻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不想日日提心吊膽,尤其是陳浠越來越明目張膽,但是京城之中的官員都像是看不見一樣,沒有一個人對這樣的行徑提出異議。
而聖上面對遲遲沒有進展的案件,隻是象征性的催促一下,被陳浠三言兩語敷衍過去,也沒有想過要換一個人來主理此事。
若是聖上能給陳浠下一個通牒,或許他自己便會找一個倒黴蛋來為謝安白頂罪。盡管沒有人想看到無辜的人死于這樣的意外事件,但是柳妤更不希望眼睜睜看着謝安白墜入魔窟。
“謝玄回信了,他說他的老師,刑部侍郎呂轍明日會上疏彈劾陳浠,舉告他違制暗中廣捕平民,恐會引起民衆恐慌。”柳妤讀着謝玄剛傳回的信件。
不知怎的,謝安白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跷,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泛黃的紙張看了一會兒,開口問道:“陳浠折騰了這麼久,那張畫像竟從未出現在過聖上的眼前?”
柳妤如被烈火灼燒般渾身一顫。
“或許,陛下日理萬機,無暇顧及。說到底,死的也不過是一個四品官員,對于九五至尊的聖上而言,也許真的不會放在心上。”柳妤支支吾吾,她也拿不準那張承載着秘密的畫像,是否已經呈給了聖上。
“不過是一個四品官……”謝安白咂摸着這句話,像是在權衡聖上這樣想的可能性有多大。
思來想去,謝安白搖了搖頭:“陛下對陳浠雖有縱容,但并不像是絲毫不顧忌民生疾苦的昏君。事情已經鬧成這樣,陛下若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他當初也坐不上這個至尊之位。”
“那你的意思是,陛下已經看過了那張畫像,卻沒有說什麼。”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柳妤自己都覺得無比驚奇。
“我隻是在浙水做過郎中的軍師,陛下并沒有必要如此包庇于我。在我和陳浠之間,他應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陳浠才是。”謝安白的聲音冷靜得近乎冰涼,“那麼,若是他看到了畫像卻沒有認出我,隻能說明他看到的并非真正的畫像。”
那是誰,會頂着欺君之罪給陛下一張假的畫像?這個人又為何要包庇于她?
謝安白百思不得其解,陛下身邊的人她一個也不認識,她多年沒有返京,也不會有人認識她,這件事實在是蹊跷得很。
“可能是聖上也覺得他的行為不合律法?即使認出來了,也沒有告訴他。”柳妤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
謝安白用拳頭支着腦袋:“可陛下并沒有勒令他停止,而是放任他繼續。既不提供線索,也不出面阻止,這位陛下,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紫禁城的寝宮裡,陳德妃正服侍陛下歇息。
“德妃,少卿的案子已經過去許久,不知近來有沒有什麼進展。”嬴徹摟着陳德妃,躺在龍榻上閉目養神。
“陛下,兄長自當為陛下分憂,聽聞嫌犯已經快要落網了,應該不久之後就會有結果了。”陳德妃語氣嬌俏地趴在嬴徹懷裡撒嬌。
陳德妃是陳浠的幺妹,十五歲便入宮為妃,深得陛下恩寵。
“那便好。”嬴徹翻身将陳德妃摟得更緊了些,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愛妃辛苦了,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