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斯坦離開後,約書亞轉向衆人:“好了,你們有什麼疑問,現在可以說了。”
“頭兒,你怎麼會……”
娜塔莎自認為跟了他兩輪,對他的一切了如指掌,卻不曾想還有這麼大一塊留白。更讓她吃驚的是,在今天以前,她好像從來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約書亞托着下巴,神情凝重:“說實話,連我自己也覺得奇怪。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有什麼異常,就好像在我心底有一封未拆封的信,我知道那裡面書寫着我的過去,隻是從來沒想過打開看看。直到那天,我打撈上來崔斯坦,他說他認得我,并且還是他十分珍重的一個人,我才第一次主動想要閱讀那封信,卻發現裡面是一張白紙。”
“所以你那個時候急吼吼地跑來黑爾,不顧一切地想要救他回來是徇私咯?”卡梅拉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譏諷,“我就說,你們上面的人哪裡就會如此講原則?”
“不是的。如果不是崔斯坦我也會這麼做。”約書亞解釋。随即便有些心虛,因為他雖然時常後悔将一些拒絕為自己分辯或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失德之人判下黑爾的決定,但真正付諸行動卻隻有為了崔斯坦。
“怎麼,你們黑爾就很講原則嗎?”娜塔莎毫不留情地回怼晦天使,“我們頭兒隻求路西法辦一件事,而他已經為她做了那麼多,卻還把你這麼個拖油瓶硬塞過來。這種時候你們的原則在哪兒呢?”
“我才不是拖油瓶呢!”卡梅拉急道。
“你就是!沒準崔斯坦的記憶就是路西法動的手腳,反正我沒聽說過什麼到黑爾去的亡靈還要清除記憶的。”
“母親才不會做這麼下三濫的事,她一向一言九鼎!”
“有本事把你媽叫上來對質。信不信我能打到她把崔斯坦的記憶吐出來為止……”
“你敢!”
“好了好了,沒人是拖油瓶,也沒人動手腳。”約書亞趕緊打圓場。他轉向女特工:“謝謝,好意我心領了。但當務之急不是我的記憶,而是崔斯坦。”
“崔斯坦又怎麼了?我看他好得很。”娜塔莎回想起他剛才那個眼睛,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是路西法提醒我的。”約書亞道,“崔斯坦到過黑爾,他的靈魂之書已被銷毀,他現在是無籍遊魂。如果不盡快綁定新的,他的靈體會在一個天堂日内消失。我又去找了我們的頂頭上司,因為他的簽字能救崔斯坦。他卻給我出了道謎題,要我解出來以後,再去問他要簽字。”
“什麼謎題?”馬克躍躍欲試,以為終于到了他可以炫耀智商的時候。
“找到‘不死之人’,并且查清他‘不死’的真相。”
“這算什麼題迷?”馬克大失所望,“人怎麼可能不死?”
“要怎麼找?”
“他胡說的吧?就是為了把你哄走。”
“這就跟叫你去找‘下蛋的公雞’一樣荒唐……”
大家七嘴八舌議論一陣,崔斯坦從迦南買完酒回來,約書亞立馬切換别的話題,用眼神示意大家保密。
崔斯坦放下酒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錯過了什麼?”
娜塔莎見他神色如常,完全不見剛才那種迫使她垂眸的威嚴,于是“惡向膽邊生”,調侃:“剛才頭兒向你表白呢!”
“真的?!”
“娜塔莎!”約書亞喝道。
崔斯坦詫異地轉向他:“您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您已經喜歡上我了?”
聽他突然換上敬語,約書亞知道大事不妙:“崔斯坦,她有病,你别聽她瞎說……”
娜塔莎快樂地咯咯直笑。她最喜歡看他們頭兒被激得又羞又臊還不能還嘴的模樣:“喲,急了!難不成被我說中了?”
約書亞:“你……”
大多數情況下,娜塔莎都是個靠譜的夥伴,約書亞對她很是器重,隻有在眼下這種時刻,才會對她恨得牙癢癢,但終究是出于多年情誼舍不得呵斥。相識這麼久,她不可能不清楚他心中的隐憂:崔斯坦是個如此認真的人,缺失的記憶使他分不清别人是在開玩笑還是陳述事實。
“我錯了我錯了。頭兒,我沒想到他會當真,哈哈哈哈……”女特工毫無誠意地舉起雙手求饒,一邊還笑得前仰後合。
“可是……”
崔斯坦支支吾吾,所有目光都齊刷刷轉向他,房間中隐約飄蕩着一股瓜的清香。
崔斯坦臊眉耷眼,一副對不起人的模樣,小聲道:“可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約書亞:“……”
娜塔莎:“……”
馬克:“……”
小湯米:“……”
卡梅拉撫掌大笑:“精彩!真是越來越精彩!”
“你不是失憶了嗎?”約書亞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倒不是懷疑他騙了自己——不,崔斯坦不會騙人,否則他會知道,他可以讀他的心——隻是單純感到好奇,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即使失憶,依然能霸占他的思緒。
崔斯坦羞愧地擡不起頭:“我告訴過您的,您忘了嗎?”
約書亞的腦子飛速運轉:什麼時候?在辦公室?在黑爾?在迦南?還是在自己家?
“我的心念之人,從始至終隻有一個。”崔斯坦終于擡起了頭,仿佛光是提到這個人,就賜予他無窮無盡的勇氣,“祂就是萬軍的白神!”
所有人:“……”半晌才緩過神來,默默在心中念一句“神經”。
約書亞啞然失笑。确實,他告訴過自己,在辦公室、在黑爾、在迦南、在自己家,事實上,他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這件事。
他拍拍崔斯坦的肩膀:“我現在想起來了。順便說一句,你的情敵會比較多,在座的人沒有不愛祂的。”
“我是認真的!”崔斯坦聽出了他的戲谑,嚴肅地争辯道,“我已宣誓為祂守節!”
“你說的到底是哪種愛?”卡梅拉抓住了關鍵,“如果是凡人對神明的敬畏之愛,那麼同為始神,你為何不愛黑神?豈不是厚此薄彼嗎?如果是凡人對凡人的世俗之愛,那麼——大膽,你竟敢亵渎神明!”
“有……兩個?”
顯然在崔斯坦的認知中,白神是唯一真神,這無可厚非,一般大家都是這樣認為,隻是來自黑爾的晦天使沒事找事跟他較真,硬要給他扣上一頂帽子也不是不可以。
“别逗他了。”約書亞帶着一點護短的口吻對卡梅拉說,“欺負老實人,不算什麼本事。”
晦天使也正好玩夠。她站起身來,伸展一下瘦削的肩背,又抖了抖漂亮的翅膀:“我困了,時候也不早了,就先行告辭。”
“等等,你有沒有地方住啊?”約書亞本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原則,總擔心這個被置于自己看護之下的晦天使小崽子會在上面無家可歸。
誰知,人家十分不屑地說:“不勞你費心,這種規格的小公寓還是留給你們自己住吧,我在潘瑞戴斯酒店包了一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