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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赢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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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4月。

陝南戰役中王厲山率部設防勉縣新鋪灣阻截,遭紅軍猛烈攻擊而被擊潰,王逃往沔縣、南鄭。喬宥再也沒聯系上他。

并非真是沒有渠道,而是時機不合适,雙方很有默契地選擇了斷聯。

王厲山對□□的态度是井水不犯河水,不會主動出擊,但也無法容忍他們踏入自己的地盤。

喬宥想争取他,盡力拉進他與紅軍的關系,可是收效甚微。王厲山隻考慮與旗鼓相當的對手合作,紅軍在他眼裡甚至不具備與之抗衡的資格。第四次反圍剿裡福建山區與他對壘的部隊表現不盡如人意,他已存了輕視之心。為了能談判、能合作,雙方必須真刀真槍地打一場,讓他看清楚紅軍真正的實力。

此時的喬宥就不适合出現了,如果他夾在劍拔弩張中,那麼紅軍要顧及他與王厲山的友情,王厲山也要顧及他黨員的立場,大家都很别扭。

所以斷聯、消失是喬宥最好的選擇。

聞桦治下都一幅太平盛世的圖景,紅軍忙着集結部隊入陝支援作戰,東北軍扒着望遠鏡看他們忙來忙去,偶爾也搭把手——所有雜牌部隊都樂意看中央部隊的熱鬧。紅軍把蔣嫡系部隊打得越狠,他們越高興。誰讓□□“一斧兩砍”、借刀殺人呢?

周酉全身心投入複興社的重建大業,紅紅火火地弄起鎮壓抗日遊行的事業,但相關負責人早有準備,月餘他未得到任何實質性進展,再次陷入僵局。

天耳工廠裡何析豪還在兢兢業業地擴展商業版圖,賺的錢足夠他們再開兩個廠子,喬宥讓他向上下遊延長産業鍊,同時琢磨些副業,慢慢轉移向附加值高的産品。

所有事情都卡着軌道有規律地前進,喬宥又沒什麼事做了。他和何重照抱怨自己天生不得大用,到哪兒那兒就風平浪靜,何重照開導他說“你是個福星,所到之處平安無事”,他反複強調想找點事做,何重照說東北抗日正缺人呢,你要不要過去?他就又不吱聲了。

不是不想去,是不知道怎麼跟聞桦說。

他答應了好多次“再也不分開了”,結果就是更多次的違背和破誓。他實在不能讓聞桦的心走鋼絲繩了。

回了基地,四個支隊都在各自場地進行季度演習前的模拟演習,總靶場裡空無一人。喬宥随便拎了把槍,蹲在小土坡上打五百米外的目标。

十槍彈無虛發,連掉在石頭間的啤酒瓶蓋都被他一槍崩飛。

成績相當漂亮了,可他沒有半點歡呼雀躍的心情。

槍聲在群山間回蕩,淡淡的硝煙味散開,锃亮的軍靴倒映出滿地的子彈殼。他卸下槍,不管被後坐力震得發麻的肩膀,怔怔地瞧着黑漆漆的槍身。

如果剛剛是在抗日戰場上,他就打掉了十個小鬼子,也許六十師就能少犧牲幾個弟兄。

佟居上和紀待把手底下犧牲士兵的名錄寄給他了,基本上他都叫得出名字也記得住樣子,有幾個說過幾次話的,還能想起來他們擅長什麼、愛吃什麼、又和誰誰誰是要緊的好朋友。東北有家難回,又怕骨灰在戰亂中丢失,佟居上和紀待就把他們都深埋進青山裡了,骨灰壇外都寫了名字,密封了照片,有朝一日抗日結束,再将他們送回故鄉。

全師一萬八千餘人,喬宥給他們送了六萬張膠片,給每個人都照了三張照片,一張留存在檔案裡,一張拿在手中,可以寄給家人也可以自己留存,最後一張将貼在他們的骨灰盒上,永遠記錄着他們年輕鮮活的模樣。

現在已貼了兩百四十三張了。

喬宥摸了摸漸涼的槍管,好像摸到了他們生命迅速流逝的身體,一顆淚珠“啪”的砸到管子上。

身後有腳步聲,他忙神袖子擦去水痕,眨眨眼,恢複成平靜的模樣。

“心裡有事兒?”聞桦把手裡的兩個小馬紮放到喬宥身邊,“百發百中都沒一點表示。”

喬宥蹲姿變坐姿,勉強笑道:“沒有。就是何掌櫃老也不給我工作,閑得難受。軍銜铨叙怎麼樣?”

“陸軍一級上将。”聞桦坐穩後又變出兩個玻璃杯和一小桶桃汁,“和我同級的還有何應欽、李宗仁、閻錫山、陳濟棠、唐生智、朱培德和方效。”

“除何應欽以外都是地方軍閥,看來中央還是有團結姿态的。”喬宥剛要倒果汁,聞桦卻往他手裡塞了個保溫杯,不用打開他都能聞見濃濃的藥味,“還喝?何掌櫃說我身體沒問題了。”

“最後兩天。”

“你上周就是這麼說的。”

“這回是真的。沒藥了。最後兩副。”

喬宥隻好一股勁兒灌下,末了大口喝桃汁沖淡苦味。

“大大後天是第三次綜合演習?”聞桦接過空了的保溫杯,“這次的主題是什麼?”

“護衛與解救。一隊和四隊負責防守,二隊和三隊負責突破。”喬宥指着西邊,“地點在十公裡以外的鳴山谷地。為期兩天,沒有複活機制。”

“我有個提議。”聞桦道,“咱們倆各帶兩隊執行任務,誰赢了可以讓對方滿足自己一個願望。”

喬宥眼睛一亮:“好哇!你要當哪方?”

“防守。”

“那我就是進攻了。”喬宥舉起玻璃杯,“預祝演習成功。”

聞桦與他齊平碰杯:“預祝演習成功。”

四天後,鳴山谷地。

這個谷地像是鳴山襁褓中的孩子,三側大山如臂彎般包裹着它。

春日和風吹拂,山上枝葉才抽了新芽,還不足以遮住特種兵們的身影。

谷地東北方,喬宥帶着四個小組20人蹲守在陡崖下,扯起領子上夾着的對講機 :“A隊B隊是否就位?”

他向一組組長嶽廈點了點頭,這五個人繞路到地勢較為和緩的地方開始爬。

谷地東南方,項歸及他所帶領的三個小組隐藏在山脊後的凹處,墊腳伸腦袋時可遙遙望見谷底的大倉庫和哨所。

正中央的大倉庫坐北朝南,闆正得像是指南針。它隻有幾個通風的小窗,外邊的人看不清裡面的情形。門也緊鎖着,沒有任何人員進出。哨所分别位于東北、東南、西北、西南四個方位,偶爾有人影閃過,全副武裝,全神戒備。

項歸手腕作握拳狀,高舉到頭頂上,食指垂直向上豎起,緩慢地作圓圈運動。正稍事休息的特種兵們立刻集合,持槍進入戰鬥狀态。

他低聲道:“A隊就位。”

谷地西南方,左别雲同樣帶領三個小組,在山的背面尋找好了庇護所:“B隊就位。”

有個特種兵爬上了一顆還算枝繁葉茂的樹,舉着高倍望遠鏡時能看到項歸的大緻位置。

喬宥鋪開地圖:“A隊按計劃向東南二号哨所進發。沿途肯定有暗哨,小心狙擊手布控。”

“A隊收到。”項歸摁閉對講機,分配作戰任務,“一小組随我推進,二小組向西繞後解決狙擊手,三小組原地待命。”

他和其他四名隊員分散着鑽入樹林,小心翼翼地緊貼掩體往山下走,走了四百米後突然響起一陣槍聲,彩彈噼裡啪啦把樹皮打得五顔六色,他們反應的速度已十分快,還是有兩名士兵中了槍,一個在肩膀,一個在腹部。

傷在腹部的士兵被判定失去戰鬥能力,将回到訓練場外的休息處等待最後的集合。傷在肩膀的士兵算幸運的,他迅速滾到石頭後,撕下粘在衣服下擺的繃帶,在十秒鐘内完成了簡單包紮,保留了演習資格。

“十點鐘方向。”槍聲擊中了他們,也暴露了狙擊手的位置,偵察兵憑聲斷位,“一千米。”

左别雲通報:“十點鐘方向一千米。”

項歸牢牢躲在樹後,調整對講機頻道,将這個消息告知了二組隊長。

“左隊!”東北方有細小的亮點晃過偵察兵眼睛,他知道那是狙擊鏡的反光,“東北方大概兩點鐘方向也有,距離在兩至三千米。”

左别雲頭上滲出了細小的汗珠,狙擊手布點也太密集了。

“兩點鐘方向,兩至三千米。”

項歸心中一驚,兩點鐘方向他是沒有掩體的,好在東北方的狙擊手并不急于開槍,或許是不想走漏風聲。

他向三組隊員做了一個“觀察東北方”的指令,又對附近的三名隊員說:“停在原地,等十點鐘的狙擊手清除後再轉換隐蔽位置。”

七分鐘後,遠方的森林裡有激烈的交火聲,此起彼伏大概十幾聲槍響後,平靜了。

二組組長氣喘籲籲地在對講機中彙報:“狙擊手清除。損失一人。”

喬宥道:“收到。B隊偵察兵轉移。”

左别雲立刻示意偵察兵下樹,在他剛彎腰的一刻,子彈射穿了樹枝,緊接着是窮追猛打的幾顆連發。好在左别雲已将他囫囵拽到在掩體後,算是躲過一劫。

師長神算。左别雲擦擦鬓邊冷汗,在對講機中回複:“已轉移。剛剛有子彈從西方射來,很可能還有一處狙擊點。”

喬宥在地圖上标記了已知的三個狙擊手位置,根據等分原則,他判斷聞桦布置了五處暗哨,以倉庫為中心,呈輻射狀分布。

陡崖兩側應該有兩個暗崗,他們爬上去容易被左右夾擊。屆時的處境會兇險異常,必須要把其中一個控制住。

“大概有五處暗哨,從正北開始,順時針編号。剛剛得知位置的是2号和4号,清除的是3号。”喬宥有條不紊,“A隊繼續推進,用刺刀突破二号哨所,力求無聲無息。B隊去西方牽制住4号暗崗,逼2号暗崗承擔阻止A隊進攻的任務,分散他們對陡崖的注意力。我們要上去了。”

“A隊收到。”

“B隊收到。”

喬宥卡好對講機,仰頭吹了聲口哨,五根繩子從崖頂垂下來。

二組組長驚奇道:“他沒被發現?”

按喬宥的說法,陡崖兩側看守嚴密,怎麼可能放任他們光天化日放繩子。

“發現了。”喬宥往腰上捆了安全索,抓住攀岩繩要身先士卒,“隻是現在擊斃了他,咱們還會往上爬嗎?留他是為了一網打盡。”

二組組長更為驚訝:“您明知有陷阱,怎麼不叫停?”

“想把我一網打盡?”喬宥的軍靴已踩住了一塊凸出的岩石,他奮力一蹬,攀附住了岩壁,敏捷地上行了三米後回頭笑道,“他爹都做不到。”

“大帥,”鐘故山藏匿在離地1.5米的山洞中,通過瞄準鏡觀察2号暗崗外的情形,“3号暗崗被拆除,我們和4号位置都暴露了,現在有五個人在和我們纏鬥,我看到裡面有項歸。陡崖邊喬将軍先是扔手榴彈後是封煙,已突破1号暗崗進入甲區了。”

的确是他會做出來的事。聞桦無奈:“收到。你們能應付嗎?”

“2号和4号都是重點防守站點,有六個人,人數上占優勢,沒問題。”

“喬宥完全進入甲區後他們會停止進攻,不必窮追猛打,放他們進入倉庫即可。”

“明白。”

聞桦關了對講機,坐回到此次的人質——射擊教官身邊。

對于喬宥方而言,射擊教官是需要解救的人質,對于聞桦方而言,射擊教官是他們必須保證安全的關鍵人物。他們的演習從不設置正義和邪惡,沒有誰是應當赢的,都是在設定情境中各盡其能而已。

“大帥,都聽說您是射擊奇才,您得空也指導指導我們工作。”

聞桦笑笑,為教官斟上茶:“沒有子述好,他在的時候我不願獻醜。”

射擊教官擺出誇張的面部表情:“您太謙虛了。我們平時老跟喬先生說他是千裡挑一的人物,他就說一千個他才能挑出一個您呢。您二位都了不起。”

聞桦忽然想起他們關系還沒惡化時,數理課做過短暫的同桌,老師問班裡同學誰能解開這道題目,聞桦本着玩笑的心理推舉喬宥“喬宥會!喬宥是數學天才!”,喬宥迅速回擊“聞桦會!聞桦是我老師!”,就這麼鬧來鬧去,最後總是兩個人都被拎到黑闆上做題。

那時候明明相處得十分融洽,有望順水推舟地深化感情。可天意弄人,兩人母親先後去世,聞桦性子愈發孤僻極端,喬宥也無心包容,針尖麥芒一相遇,難免劍走偏鋒,愈演愈烈,終于走進了死局。

好在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聞桦輕輕松了口氣,繼續與他客套,同時接過了随行士兵遞來的文件:“大家都了不起。我看您教得效果相當好,大家基本都是彈無虛發。”

“感謝大帥的認可,您點頭了我這心裡就踏實了。”他識趣地抱着茶缸子起身,“您忙着,我不打擾了。”

聞桦禮貌緻意:“請便。”

演習正午開始,六個小時的反複拉鋸後雙方都默契地停了槍火。太陽西斜,倉庫和各哨所都有炊煙飄出。

防守方是可以光明正大起鍋做飯的,他們不怕暴露位置。

A隊還包圍着2号暗崗,都饑腸辘辘卻沒心思吃飯。項歸報告:“2号暗崗有六個人,為首的是鐘故山。我們和他們僵持住了。哨所已經拿下,守的人沒來得及向中心傳遞信号,加之刺刀無聲,其他三點還未被驚動。B隊,三組和你們彙合了嗎?”

左别雲:“在我這兒。”

喬宥被樹葉遮得嚴嚴實實,隻有兩隻眼睛能窺探外面的情況。他們現在位于谷地正北的坡地森林,往西走就是片開闊草地,往東南走是一号哨所,根據已被清除的二号哨所推斷,裡面有三個特種兵。

“對講機信号能破解嗎?”

“還在試。”

“繼續盯着2号崗,我們要去把它眼皮子底下的一号哨所拿掉。B隊派兩個小組留守3号和4号點位,其他人繞山去找5号暗崗。日落後他們會出來搜尋咱們的蹤迹,同時收複點位,一定保持警惕。”喬宥頓了頓,“找到安全位置後可以自行組織開飯。”

“A隊收到。”“B隊收到。”

夜幕降臨,周圍事物的分辨率都顯著降低。

喬宥關掉對講機,解下背着的狙擊槍:“二組在這裡監視情況,一組去端一号哨所,三組和四組繞山脊逆時針方向摸尋5号暗崗,背好你們的鐵鍬。”

四号哨所。

江北望密切注視二号哨所和三号哨所,手握對講機:“二号和三号沒有按規定确認信号,他們起炊煙的時間也不對,估摸着是被攻占了。”

不應該啊。他悄悄嘀咕:他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幫人到底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入侵的?

聞桦右手持筆,一目十行地浏覽文件,左手将對講機拿到嘴邊:“照明燈和機關都正常嗎?”

“丁點兒問題沒有。”

“天黑了嗎?”

“完全黑了。”

“開燈。”

倉庫頂突然升起四盞巨大的燈,分别面向東北、東南、西北、西南,把倉庫四周照得亮如白晝,三号、四号哨所也随之打開探照燈,方圓五十米毫無死角。

谷地猶如誕生一顆太陽,喬宥險些被閃瞎了眼。

本想摸黑溜進倉庫,沒曾想聞桦早早料到,提前為他們準備了燈光秀。

他在對講機裡問:“一号、二号,你們的哨所裡能開燈嗎?”

“一号不能。”

“二号不能。師長,這裡沒有開關,好像是總機關室在控制。”

喬宥暗道不好。既然是總機關室統一控制,不可能獨獨不開一号、二号哨所的燈,除非他們已經知道這兩座哨所被占領了。

“他們想打草驚蛇。讓你們心神不定,為求穩妥而主動撤離。隻要你們離開了掩體,走到空曠地面,哨所的燈立刻會把你們變成活靶子。”喬宥來回摩挲中指上的戒指,“即便不撤,留守原地也無異于引頸就戮,合圍久了耗不住。”

項歸難掩焦急:“趁周圍還黑着,咱們先撤吧。”

“那這兩個哨所就又還回到他們手中了。靠幾盞燈就收複失去的據點,他們想做的買賣未免太過劃算。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對講機電流噪聲中,喬宥子彈上膛,機械與金屬的碰撞異常清晰,“進攻。”

項歸悚然,這和自殺式襲擊有什麼區别?這不是把自己送進敵人懷抱裡嗎?

“哨所小組聽令。”

“到!”

“東面兩大燈被打滅後向倉庫推進,四燈全黑後兵分兩路,三人進入倉庫,兩人往西占領三号、四号哨所。行進途中注意腳步聲,你們很可能和對手碰面,别交火,渾水摸魚即可。”

“收到。”

“項歸。”喬宥低頭在狙擊鏡裡瞄準大放異彩的燈,“我東北,你東南。哨所燈亮後你二号,我一号。要快。”

項歸收起心驚膽戰,架起狙擊槍:“明白。”

“3,2,” 喬宥忍着眩目對焦白點,竭力分辨電線所在,“1。”

不同方向的兩顆子彈同時出膛,疾馳千米射穿電線,兩盞燈應聲熄滅。

喬宥低聲道:“走。”

兩個小組魚貫而出,在夜色和黑暗的掩護中溜向倉庫。

不到半分鐘,三号、四号哨所滅燈,力圖為己方隊員提供伸手不見五指的安全行動環境。

喬宥閉閉眼,緩和瞳孔因注視強光而受到的刺激:“他們出來了。”

項歸目不轉睛地盯着哨所的方向。會不會開燈?什麼時候開燈?一旦有光暴露他組員們的位置,這四個人非死不可。

他必須拿出最快的反應速度。

呼吸被無限拉長,腕表的秒針聲萬分沉重,落在他耳中居然有微微的回聲。或許是太緊張了,他時不時能感受到特種兵們靠近倉庫的腳步震動。

二号哨所的探照燈猝然如昙花般綻放光芒,兩個位于光暈邊緣的身影無處遁形。0.7秒後總消息室切斷電源供應,試圖以目标消失保全燈泡,然而0.8秒後子彈破空,擊破了燈芯。

“叫暴露的兩個人回來與我們彙合。”項歸語氣急促,“不必再去倉庫。”

隻有小組長才有對講機,項歸祈禱他能向這兩位同志傳遞消息。

對講機裡持續噪音,有斷斷續續的人聲,似乎是在急速奔跑過程中回話,信号丢失得厲害。

“隊長,回——不去了。”

這聲音太熟悉。一組組長?項歸腦中警鈴大作,重石高懸:暴露的兩個人裡其中一個是組長?

“有人——人跟蹤我們。”他鎮定而悲壯,“我們——要找個地兒——殺回馬——槍。”

他們撤離時,其他兩個組員先走,他為了照顧先前胳膊負傷的兄弟而落在後面。也沒有差幾步,好巧不巧地被光追着了。

他本想按計劃掉頭去找A隊二小組,走到哨所附近後發現早有黑壓壓的人影蹲守着,想跟蹤他摸到大本營。他當機立斷往相反方向走,那四個人迅疾地跟上了。

這是有去難回甚至無回的事。項歸心髒被人狠狠一攫:“過來!咱們七個一起打他們!”

“好不容易——找個隐蔽——的地兒安頓下來,别為了我們白——白丢掉。隊長——您放心,我阿海不——給您丢臉!”語音斷了片刻,再響起時他已停下,找到位置隐蔽,持槍準備反擊,“這人有——點兒眼熟。”

“砰”的槍響有一半從對講機中傳來,另一半從山的對面傳來,緊随着驚心動魄的交火,項歸憑聲斷位,他們遭遇在二号哨所西南方七八百米處。

七聲槍響,然後複歸死一般的寂靜。

“一組?一組?”項歸幾乎要把對講機鐵殼捏碎,“阿海!阿海!”

半分鐘後,“滴——”的通話提示音突兀響起,從白噪音裡能聽見山間的風聲呼呼地吹。

“是……”聲音若有若無,電波振幅微小,阿海喉嚨中槍,氣管堵血極難說話。他盡力吐出三個字,“鐘故……山。”

他不是守着二号暗崗嗎?什麼時候帶着三個人走的……項歸脊背涼意蔓延,整個人如墜深谷。他們就蹲守在二号下面,居然一點都沒發現。

鐘故山俯身摸了摸阿海喉嚨上的中彈點,又去試他的鼻息,已然沒氣兒了。

“沒跟蹤到。”他就着阿海衣服蹭幹淨手指沾的“血”,直起身摁了二頻道,“兩個人帶着我們往别的地方跑,試圖反擊。交火過程中都死了。我這裡也是一死一傷。傷的兄弟是腹部中彈,傷情不重,包紮後可以繼續。”

江北望關了倉庫西北、西南的燈,盯着一号哨所的按鈕思索半晌,确認聞桦囑咐過不開,方才把手收回:“腹部可沒有輕傷,腸子流出來怎麼辦?讓他來三号吧。這裡的活兒清閑。”

鐘故山給受傷的士兵進行初步檢查,問他是回2号還是去三号哨所,他不願下火線,還是想跟着他們回2号。

有個士兵攙起他,三個人緊趕慢趕往崗位走。

“你現在一個人在四号哨所?”

“對。”江北望的手指懸在紅色按鈕上方,靜等時機,“我的三個組員都去偷襲對面的二号了。”

“還是要小心。萬一他們反向偷襲你呢?”

“不能。隻要經過倉庫就沒機會偷襲我。”

“如果他們沒經過呢?”

江北望心一沉,勉強笑道:“你别擔心我了。小心小心自己吧。”

他素有烏鴉嘴的好名聲,這次也不例外。鐘故山還沒聽見最後一個語氣詞,就見2号暗崗所在的山頭突兀地閃起火光,在黑糊糊的山和夜中特别顯眼。槍聲如瀑布似地一串連發,接着是零碎的點射,間隔四秒後又瘋狂地扇面橫掃。

受傷的士兵煞白着臉:“他們倆還好嗎?”

有兩名特種兵被留下看家。

“說不清。”鐘故山大腦飛速運轉,經典的圍點打援,他們一旦回去,必定陷入伏擊,若不回去,又無法坐視隊友犧牲。

“你們倆帶着對講機,去四号哨所找江隊。”鐘故山拆下對講機,塞進傷兵手裡,“我要折返,會會項歸。”

他存了死志,甚至放棄聯絡的權利。

“鐘隊!”傷兵大喊,“這可不行!咱們同生共死,沒有抛下夥伴、獨自求生的道理,我和您一起!”

另一個士兵也雄赳赳氣昂昂:“就是!他腸子流了都不怕,您要是帶他不帶我,我可不答應!”

鐘故山提高音量:“服從命令!”

兩人把脖子一梗,雙目灼灼,咬緊牙關不松口。

平常沒人敢和不怒自威的鐘故山叫闆,但危急時刻,大家都是拼紅了眼,豪情萬丈誰也不肯認輸。

“好,你跟着我。”他拽過無病的士兵,對傷兵說,“江隊有生命危險,需要你去保護他,這是你的作戰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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