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地上的光影晃動了一下。
前世大婚三四日之後,淩雲告假幾日,後來桂詩情就沒有了消息;今世淩雲逃脫,消失不見,後有行刑者金恪的失蹤……這幾件事情沒有任何關聯,桑芷琰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相信的。
頭腦中劃過一道閃電,将混沌的思維撕裂開,散落在地的線索逐漸清晰明了起來。
淩雲或許是桂詩情死亡中的另一位不可或缺的兇手。
這個念頭忽然冒了出來,緊接着,桑芷琰心中的寒意一茬、一茬地往外湧。
疑問接踵而至。
淩雲蟄伏在自己身邊許久,直到她前世死亡,都沒有對她直接下殺手,最終用的是上不了台面的陰毒手段。她不像不敢,更像不能……但是為何,一個無法直接殺了她的人,卻能動的了正處于鼎盛時期的桂詩情?
若她真的能直接殺了桂詩情,為什麼在至甯的時候不動手,非等到桂詩情途徑密巒的時候才痛下殺手?
桂詩情對她那樣好,就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她對自己隻有恨而無情也就算了,為何對桂詩情也是如此冷酷?又或者,桂詩情的死亡和淩雲沒有任何關系?若不是淩雲,又是何人?
她逆着光,陰影在身上切割出鋒利的輪廓。那雙鳳目忽然閃過一線光,光又被驟然吞沒,變成了洶湧的暗色。
映月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掌心滲出了一層濕膩的汗:“自迎親之後,奴婢再也沒有看見金恪。”
她看着桑芷琰,大着膽子道:“或許是她身體不适……”話沒有說完,自己已經否定了這種可能性。
若隻是身體不适,為何不告訴了她再離去?同為桑芷琰的貼身侍女,她們應是最親近的合作夥伴。
走廊被沉默壓抑着,透不過氣。
過了一秒,沉默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但願隻是她身體不适。”
緊接着是令人心驚膽戰的疾風驟雨。
“陰線可剃人骨肉、剝人皮囊,制畫皮遊走世間——”
桑芷琰停頓了片刻,腦海中一閃而過了一個畫面。金恪拿着口脂,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與她的接觸。
淩雲不喜肢體觸碰,從小如此。
“又怎知,如今的金恪,到底是金恪,還是淩雲?”
映月心頭猛然一跳,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頭腦中關于金恪的畫面不斷回放。
可惜,金恪本非桑芷琰身側侍女,她對她的了解僅限于今日短暫地接觸,共事未有絲毫不順,她本以為這是緣分使然,心下欣喜,此時卻冷汗漣漣,眼前又浮現與金恪的第一面。
金恪沖入梧桐居時,一閃而過的裙角之上,滲出一片血迹。
那紅色的血花緩緩盛放着。
遠離桑府權力中心,非桑芷琰及近身侍女熟悉之人,實力卻位于桑府侍女上遊,因此擁有較大的自由行動權。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金恪”都是淩雲金蠶脫殼之絕佳選擇。
若真如此,皮囊的交換就在眼皮子底下發生,未免也太聳人聽聞了。
“驗證一下吧。”桑芷琰臉色更沉,“金恪住在何處?”
“雲煙居。”映月回答道。
*
剛調到桑芷琰身側,金恪還沒來得及住進距離梧桐居最近的一處小院,仍舊住在桑府偏僻的東北角。
桑芷琰提着燈,腳下生風,衣袖獵獵作響。映月緊随其後。
不多時,二人抵達雲煙居之外。
桑府侍女居所按照實力劃分,門口挂着銘牌,材質從低到高劃分為木、鐵、銅、銀。銘牌等級與實力挂鈎,而不與職位挂鈎。銘牌等級越高,則月錢越多,這也激勵了桑府侍女努力修煉。
金恪手持銀銘牌,乃桑府侍女中一流水平。
院中無人,悄然無聲。慘淡月光從天而降,映在單薄的窗紙之上,拓印出一道隐隐約約的人影。
似乎有所察覺,在桑芷琰一行踏入院内的那一刻,那道灰色的人影停下了動作,如同埋伏在陰影處的野獸一般,靜默無聲地窺伺着誤入自己領地的獵物。
風似乎都在此刻停了下來。
映月先松了一口氣,而後心髒猛然高提。
金恪的院中有人,但并不是金恪!
忽然風起——
寒光洞穿窗紙,一閃而過!
那速度極快!映月用肉眼捕捉已是困難,更别提阻擋了,隻能眼睜睜那冰冷銳利的光扭曲了空氣,直逼桑芷琰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