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衍發現自己整個人匍匐在地上,而腳邊是金線織成的錦衣華服。
正準備直起腰杆,一隻茶杯徑直砸到孟衍的腦袋上,他怔在原地,腦袋上溫熱的液體順着額頭流淌到地闆上,留下大片大片的腥紅。
頭頂傳來女人壓抑而憤怒的聲音:
“杜應紅,我不管你是何居心,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宋府,離遙風越遠越好!”
孟衍腦子裡還混亂着,身體已經先一步的開始磕頭:“大夫人,小的錯了!是朱管家安排小的前去伺候,小的無心勾引少爺!”
宋大夫人冷笑一聲:“柳茹那個賊婦人不安好心,一門心思的給他身邊塞人!什麼書童,說的這麼好聽,不就是一個爬床的!”
孟衍害怕的渾身發抖:“是少爺同情我,我才能被留下來,大夫人,我家裡還有一個父親要養,求您不要趕我走。”
“你們這樣的話我聽都聽膩了,上月那個是會唱曲的,半年前那個是裝病博同情的,如今倒好,又找了個男的過來!”
“我們家遙風不與那些纨绔子弟一樣,潔身自好着呢。”大夫人廣袖一扶,再不看他:“拉出去吧。”
自那次下藥後,杜應紅便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前有二房柳夫人相逼,後有宋遙風的厭惡,他定然在府中呆不下去了。
就在他來到河邊準備跳河自盡時,袖子被一隻手緊緊拉了回來,他扭頭一看,宋遙風看着他,眼底帶着憐憫和說不清的情緒。
他歎息一聲:“人身難得,若你實在無路可走,以後就來當我的書童吧。”
杜應紅萬分感激,當即感激涕零:“多謝少爺救命之恩!”
他很感激宋遙風,哪怕自己毀了他的清白,他依舊憐憫着自己。
就在他絕望之時,院兒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母親。”
珠簾忽然被挑起,熟悉又清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一隻白玉靴走到孟衍面前,屈膝蹲下。
孟衍顫顫擡起頭來,與裴憫的視線對上。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眼底醞釀着山雨欲來的情緒。
孟衍一時恍惚,分不清這人是宋遙風還是裴憫本人。
裴憫捏着白絲帕輕輕擦拭掉他額頭的血迹,語氣沉穩又溫和:“别怕,你先去書房等候吧。”
孟衍輕輕點頭:“好。”
“遙風,你傷寒未愈,怎麼特地過來了?”大夫人語氣轉柔,眼中盈滿關心之色。
“莫非你是為這個小奴才來的?”
“我來是想說。”裴憫嗓音低沉:“我不好龍陽,一心學業,母親大可不必擔心。”
“可是,你之前不是說不想要書童,怕被他人議論嗎?”大夫人面露懷疑之色。
“近來書院事務繁忙,總需要有人幫忙打理着。”
裴憫道:“更何況,清者自清。”
語音落畢,屋内陷入一片沉寂,大夫人犀利的目光不斷打量在裴憫的臉上,想要通過那張冰冷平淡的面容看出些什麼。
許久,她似是認可了,點了頭:“可以。”
“隻要此人不會耽誤你的前程。”
“定然不會。”
……
孟衍百無聊賴的坐在裴憫的書院裡,等待的過程過于漫長,孟衍撐着半張臉,迷迷糊糊的再次陷入夢鄉。
不至于睡了多久,一直到木門嘎吱一聲,他方才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盯着來人。
裴憫拿着藥瓶走了進來,還有紗布,他徑直坐到孟衍旁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捏住孟衍的下巴,給他上藥。
這個近距離的親密舉動一下子給孟衍都瞌睡都給吓醒了。
他喊了一聲:“裴憫?”
“嗯。”裴憫低沉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疼嗎?”
“我不疼。”孟衍怨氣極深:“那個大夫人簡直就是神經病,我瞌睡還沒醒,就被迫砸了一腦袋血。”
裴憫看着他:“抱歉。”
孟衍輕笑一聲:“你道什麼歉,又不是你砸的。”
“不過我感到奇怪。”
孟衍咕哝道:“之前也不是被一些幻境給困住過,不過那些鬼多半是沖着人命或者有執念才把人拉進來的。”
“這個鬼在人間滞留五十年,目前看着不像要人性命,就讓我們莫名其妙的困在這裡,連其他人我都沒看見過!”
裴憫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給他上藥。
孟衍問道:“你有什麼思路沒有?還是說這個鬼隻是單純無聊?”
“應該是後者。”
孟衍:“什麼?”
“心有執念。”裴憫道:“安平鎮屢屢有人跳河,說明是因為此地的怨氣過重,影響了本地人的正常生活。”
“最後那個給我們講故事的人,講杜應紅和宋遙風最後雙雙跳河,而李覺悲半路出家,是可以說明他在兩人中也扮演着重要的身份。”
孟衍若有所思:“那和尚似乎并不願意重新參與此事。”
“是。”裴憫道:“我們需要找到這個幻境的主人,才能真正的破局。”
孟衍愣道:“可是,我們目前别說找到這個幕後人,連自己的人身自由都沒有。怎麼破解?”
裴憫低聲道:“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這個幕後人的視線之下,但他束縛我們的行為,卻始終不能傷害我們的性命,昨夜到了子時,便可以自由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