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被碧春抱在懷裡,輕柔的安慰着。
眼前忽然晃過一片大火,眼前是碧春渾身燎焰,血迹斑斑的在流淚,沈玉忽然驚叫起來:“快走,碧春!不要管我,快走!”
頭頂上的手将她往懷中一帶,包裹在清涼的茶香内,碧春輕柔細語的安慰:“阿玉别怕,一切都過去了。”
她的手有節奏的拍打在沈玉因受驚弓起的脊背上,一下一下,動作輕柔的,仿佛在哄小孩子。
孟衍看的稀奇,出聲問道:“宋夫人這是怎麼了?”
碧春看了他一眼,才輕聲道:“之前府上燃起過大火,夫人身嬌體弱沒能逃出去,被房梁上的柱子砸到腦袋,留下陰影了。”
“現在時間久了,愛回憶起過往,她總想起死的時候。”
孟衍若有所思道:“府上起過火,我能問問是什麼情況嗎?”
碧春茶棕色的眼睛看着她,忽然展顔笑道:“天亮了。”
孟衍愣道:“什麼?”
他正準備繼續問話,碧春臉上的笑顔忽然滞住了,又變成一個沒有生氣的空殼,裴憫的頭側在一邊,正專注的看着自己。
眼前的雨幕忽然無限拉長,孟衍還沒反應過來,便感到空間一陣扭曲,他被一道難以抗拒的蠻力擠壓到新的空間裡。
孟衍感到鼻子有些堵塞,額頭似乎抵着什麼冰冷堅硬的東西,一隻帶有溫度的手拍了拍他的後背。
孟衍猛的擡起頭來,與桌案前的青衫男子的目光對上。
男子眼底含着玩味的笑容,挑眉看着他,輕啟薄唇:“杜應紅,你是來給遙風當書童還是給他陪睡的啊?”
孟衍怒上心頭,正準備拍案而起,他的身體卻先一步有了動作:“李公子,我隻是有些身體不适。”
李觀山臉上的笑容更大,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昨夜這麼激烈?”
孟衍臉色瞬間爆紅,本來就不佳的臉色更難看了:“李公子,請您尊重一下宋少爺,我和他的關系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
李觀山忽地傾身,兩人的距離倏地拉近,近到他能聞到李觀山身上昂貴的沉水香。
李觀山的手指扺在他脖間,嗓音低沉,隐含壓迫感:“你們沒睡,那你脖子上的紅痕之怎麼回事?”
李觀山好笑道:“你别告訴我是蚊子咬的。”
孟衍蓦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
他昨夜的确是和宋遙風同床共枕,下過一場冬雪後天很冷,宋遙風便提意擠一擠,睡前還開了壇酒和他共飲。
孟衍不喝酒,宋遙風卻勸他,說是喝酒暖和,孟衍拗不過,便也下肚兩杯。
也許有的人真的天生不醉,眼見臉上都泛着紅暈,一頭栽倒在被子裡了,孟衍還意識清醒着在幫他抄書。
冬雪天很涼,半邊靠窗的身子被吹成了冰雕,左手已經麻木疼痛到感受不到溫度,右手還行屍走肉似的在謄抄着白日的筆記。
他正出神地望着那些跳躍在眼前的文字,身後忽然貼上一具熾熱的身軀,孟衍身軀一僵,便感到一道熱氣撓在頸邊。
許是喝了酒的原因,裴憫嗓音低沉,沙啞着道:“這麼晚了,怎麼還未休息?”
孟衍身軀一顫,耳邊染上溫度:“少爺……明日林夫子說了要檢查筆記的。”
裴憫輕笑一聲:“不寫也無妨,我的書童何必像其他人那樣辛苦。”
孟衍沉默一下,又垂下頭,在宣紙上沾墨:“不行,我……”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奪過他手上的毛筆,擱在筆架上,裴憫的聲音不容質疑:“上來,陪我睡覺。”
“……”
宋遙風喝醉了怎麼跟個小孩一樣,完全沒有平日矜持的君子風度,他甚至是被人拽着手推到床上來的。
孟衍頭一次跟大戶人家的少爺枕在一張床上,金絲軟被覆在兩人身上,柔軟溫暖。
不同于以往他睡的那些冰冷又硌人的竹床,還能聞到獨屬于宋遙風身上的檀香氣,絲絲縷縷萦繞在鼻尖。
宋遙風似乎确實喝多了,從他的角度,能看到裴憫鋒利的側臉和挺拔的鼻梁,白晳的臉頰通紅,少了幾分清冷之色。
孟衍注意到宋遙風左邊的肩膀似乎露出來了,連忙傾身去扯他左邊肩膀的被子,結果就那一角卻被緊緊壓住了,扯了幾下都沒扯動。
就在他無奈之時,宋遙風忽然出聲,将他整個人按在了胸口上:“睡吧。”
許是他也犯困,又或許是宋遙風身上的酒香醉人,孟衍意識沉沉的被拉進了夢鄉。
孟衍仔細回憶了一番,大驚失色:莫非是自己睡着的時候被親的?
可宋遙風根本做不出那樣的行為。
李觀山觀他神色不定,似乎備受沖擊的模樣,從兜裡舉起一塊銀碇“啪”地一聲砸到桌面上,輕笑一聲:“别跟着宋遙風了,他技術沒我好。”
孟衍真想說他不是那樣的人,面前的桌案忽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腳,連帶着桌上那塊銀子,飛到了旁邊的池塘裡。
裴憫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幽幽道:“李觀山,對杜應紅尊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