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小區裡,裹着一件羽絨服的大衣縮着身體,貓着腰想要躲開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黃狗的視線,走到二單元下面,她才松了一口氣。
差點忘記電話裡的岑以安了,溫初忙不疊解釋道:“沒有,我在小區裡溜達一下,現在回家。”
“溜達?”
“就是晚飯吃的有點撐,我下來走走。”
“溫初,”岑以安抓着手機,目光突然看向窗外,鄉下的冬夜竟然也有星星,一閃一閃的,一陣風吹過之後,就全部藏匿在雲層裡。
“你剛才是十點吃完飯嗎?現在都已經十一點了。”
自己拙劣的借口被他看穿,溫初還是硬着頭皮說道:“少食多餐知不知道,七點吃一頓,十點又吃一頓。”
“但是你八點的時候才給我發信息說吃飯。”
溫初差點咬住自己的舌頭,“那就是你看錯了了。”
兩人靜靜地沒在說話,岑以安也沒有挂掉,在聽見溫初打開門換鞋的聲音之後,又問了一句,“那你現在回到家了嗎?”
“到了,剛到。”
岑以安不知怎麼地就松了一口氣,道:“那就好,你早點休息。”
“好!”
——
次日溫初一起和蘇蓓去了大型商超,蘇蓓把冷藏區和蔬菜區逛完之後,在紅酒區看見了溫有光,在零食區看見了單獨推着一輛車的溫初。
“媽,我這能拿媽?”
溫初拿着抱着加大号的薯片,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蘇蓓。
蘇蓓翻了一個白眼,說道:“我現在說不能你會放回去嗎?”
“不會!”
“那你還多餘問。”
“總得走個形式。”
蘇蓓看着還在紅酒區研究紅酒的溫有光,道:“你們父女倆還真是一模一樣。”
三人買完東西之後又一起去餐廳吃了飯,這時候的麻辣火鍋剛剛興起,溫初帶着兩人一起去吃,點了個鴛鴦鍋。
蘇蓓碗裡的麻辣牛肉已經過了三遍清水,吃下去之後還是被辣得臉紅。
溫初夾了清湯鍋裡的牛肉給她,笑道:“媽,你好誇張呀!吃了這麼多次怎麼還是這樣?”
蘇蓓喝了一口水道:“說什麼呢,我這才是第一次吃那麼辣的火鍋,以前我哪裡吃過?”
溫初咀嚼着牛肉的嘴巴頓了一下,神色閃過一絲窘迫,道:“我說你平時炒菜的時候不也是放辣椒嗎,這會怎麼吃不慣了?”
蘇蓓敏銳地察覺到溫初眼底的情緒,軟了口氣說道:“我隻放一點點小米辣,搭配顔色的,哪裡像這個,鍋裡全是辣椒。”
“不過偶爾吃一次也好,出出汗,把那些濕氣都排出來。”
溫有光辣得一直流汗,脫掉了身上的羽絨服,但還是沒停下筷子,就好像不想掃溫初的興一般,一邊喘一邊說道:“我也好久沒吃辣了,别說還挺好吃的。”
溫初噗嗤一聲笑出來,眼底不知道什麼時候覆蓋了一層水汽,她忙不疊拿起紙巾抑欲擦幹淨,沒想到蘇蓓的手比她更快,她一邊擦溫初的嘴巴和臉一邊說道:“慢點吃,臉上都是。”
溫初眼底的水汽彙聚成眼角的水珠,流了下來,“辣辣辣,太辣了!”
溫初上一世上了高中之後,壓根就沒有這樣和父母好好吃過一頓長時間的飯。
上一世的溫初,大年二十七還在附中補課,大年初三就要回去上課。
附中的學生沒有多少次正常的寒暑假,連假期的時候都在學習。
溫初這個年過得很舒坦,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在大年初八蘇蓓去上班的時候,敲門喊醒溫初。
“起來吃早飯,吃完了去小區下面走走。”
“别老是待在家裡,渾身都發黴了。”
“剛才好像有人打電話過來,說是找你的。”
“男的女的?”溫初把頭蒙在被子裡,悶悶地說道。
“男的。”
蘇蓓的關門聲響起的時候,溫初幾乎是從床上蹦起來,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馬上登上了□□,果然看見列表的人上線了。
像是預料到溫初會在這個時間上号一樣,岑以安五分鐘前發了一條消息,約她師源面館見面。
十分鐘之後,溫初幾乎是跑來師源面館的,她一邊喘一邊看向四周,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有些艱難地咽了一口氣。
再擡起頭的時候,終于在面館門口的桌子旁看見了岑以安。
她激動地朝着他招了招手,“岑以安。”
少女的聲音清脆悅耳,如同正在搖曳的風鈴一般,一聲一聲傳入他的耳朵裡。
少年身姿挺拔,穿着一件黑色的衛衣,側臉硬挺,意氣風發,側目望過來,一雙眼睛比冬日的朗朗晴空還要澄澈。
岑以安給她帶了一袋臘肉,道:“我媽說來送給你的。”
溫初想起許思齊的話,每一年藍盈都會送街坊鄰居鄉下帶回來的臘肉。
溫初的睫毛被雞蛋面的霧氣沾染上了幾分潮濕,眼皮擡起落下之間,一雙眼睛又變得清明。
“為什麼呀?”
岑以安給雞蛋面加了醋,一邊攪拌一邊說道:“謝禮,她聽說你幫我充話費。”
這兩斤臘肉的價值可不止十塊錢。
溫初道:“你确定?”
“确定。”少年清冷的神色被冬日的暖陽照耀着,像是冰泉融化,化成一灘溫暖的流水。
“謝謝藍老師,”溫初笑起來的時候牙齒非常好看,她的頭發長了很多,為了方便吃面紮了一個低馬尾,說話的時候有些激動,那馬尾跟着一動一動的,“還有謝謝你呀,岑以安!”
她笑得比冬日的暖陽還要燦爛,怪不得凍了一個冬天的冰泉都抵擋不住這般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