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門鈴聲似乎把裡面的人弄得很煩躁,孫依神色不悅地打開門,道:“你們找錯門了。”
岑以安這時候迅速說道:“阿姨,我們給沈然送今天上課的筆記。”
孫依遲疑了一會,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最後側着身子,道:“女生進來吧,男生在外面等。”
溫初不露出破綻,從書包裡拿出筆記本走進了客廳,孫依敲了敲那扇虛掩着的門,道:“你同學來了。”
沈然出來看見溫初,一臉難以置信,道:“溫初?”
“我來給你送筆記,”溫初晃了晃手中的筆記本說道,“今天老師說了很多重點,我怕你到時候跟不上就給你送過來。”
孫依目光落在靜音的電視上,餘光卻在觀察着溫初,沈然道:“那你進來吧。”
溫初進門就看見一整排的整整齊齊的書和各種獎狀獎杯,牆上貼着一張高考倒計時的日曆表和好幾所高校的照片,溫初還聞到房間裡的一股中藥的味道。
“你沒事吧?”溫初眼底閃過擔心,道:“今天你請假了,所以我……”
沈然有些牽強地笑了笑,道:“我沒事,昨天晚上發了高燒,不過已經退燒了。”
溫初看見她的桌子上展開的試卷和教材,道:“生病了就應該好好休息。”
沈然搖了搖頭,道:“一天不寫點試卷的話渾身都不舒服。”
溫初第一次聽說這個想法,目光愈發帶着心疼。
“于燦學姐……”
說到這個名字,兩人都沉默了。
沈然拿出一封信,上面是整齊的橫線和黑點,溫初猜這是沈然說的摩斯密碼。
“當我翻譯出來這封信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她明明那麼痛苦,卻還祝我天天開心,夢想成真。”
溫初看見了鏡片下那雙溢滿眼淚的眼睛,道:“她在我心底就像一朵向陽的大波斯菊,我從來沒想過她會這樣。”
“溫初,我們還說要一起去參加我們小區的活動呢。”
溫初聽見沈然小小的抽泣聲,心中湧起一陣又一陣的酸澀,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不知道說什麼才能緩解沈然心中的悲傷,隻能安靜地聽着她斷斷續續講出來的回憶。
十幾分鐘之後,沈然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她不願意看見朋友為她擔心,對着溫初說道:“我明天就回去上課,謝謝你的筆記。”
沈然剛剛說完這句話,她房間的門就被敲響,傳來孫依的催促聲,道:“時間不早了,小同學再不回去天就黑了。”
溫初隻好在孫依審視的眼光下離開了,走出門口看見坐在站在門口的岑以安,他身姿挺直,沒有做别的事情,靜靜地在原地等着她。
她道:“走吧,天快黑了。”
岑以安沒有問兩人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靜靜地跟在她的身後,在分道揚镳的十字路口,岑以安第一次比溫初先擡起手,在人群裡大喊道:“溫初,溫初,再見。”
周圍人的目光讓溫初一下子愣住,她有些震驚地看着岑以安。
怎麼,她平時也是這樣大聲嚷嚷的嗎?
隻是她從來沒有覺得尴尬。
岑以安一向都是穩重又正經的,第一次看見他這副模樣,溫初突然笑出聲來。
管他什麼尴尬呢。
溫初也擡起手來,朝着他揮了揮,道:“岑以安,謝謝你,明天見。”
路人對這種處在青蔥歲月的的少男少女的友情格外寬容,沒有小聲嘀咕或者另眼相看,隻是擡頭看了一眼之後繼續趕路。
“明天見。”岑以安輕輕地說道。
——
沈然寫完卷子之後才打開溫初送過來的筆記本,發現裡面夾着一張文理分科表。
溫初隻寫了名字,沒有勾選,沈然看見印着“文科”後面的方框旁邊的黑點。
她記得溫初本意一直都是想選理,可她卻在這張紙上看見了她的猶豫。
心思細膩的她盯着這張表看了很久,暖色護眼的燈光照着她瘦削的脊背,風吹動月亮的殘影,将月光引到她的桌面上。她聽見身後越來愈清晰的腳步,迅速把表折起來壓在一本書的下面。
孫依給她送來一碗黑乎乎的中藥,她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說是治療發燒的特效藥。
沈然面對她的時候目光總是帶着幾分麻木,她像是失去味覺了一樣,面無表情地喝下那碗中藥,在孫依滿意的目光之中繼續伏案複習功課。
次日沈然回到學校,把文理分科表拿給溫初,她猶豫了很久才說出口,道:“溫初,你怎麼還不交這個表。”
溫初若有所思地說道:“不着急,我再考慮考慮。”
沈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手指把桌面上新發的試卷摳爛了一個角,她咬了咬唇,目光眼波蕩漾,道:“你不是想選理嗎?”
“那你現在是不是想選文?溫初,你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要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