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已無轉圜餘地。
聽雨揖手應是,退了出去,聽雪蹲下身,探指摸了地上人脈息。
死的不能再死。
聽雪拿帕子擦了手,站起,揖禮,“請正君移步,此處奴婢會安置妥當。”
桑岑擡步,出了屋門,越過顯然驚懼過度,尚未緩過神的柳葉臻時,微頓了下,朝向他,輕扯了下唇角。
“柳葉臻,你該慶幸,你還能活着。”
屋裡聽雪無聲哦了一聲,立刻轉過身看戲。
柳葉臻眼睫顫了顫,抖着唇,還未說出一個字,就兩眼一閉,躺倒在地。
桑岑徑直越過,聽雪佩服的五體投地,出了屋門,将門掩上,看向被鳳舞軒奴侍攔下的子衿院一幹人,招手示意奴侍們放那個湖青過來。
湖青膽戰心驚上前,嘴甜的喚了聲聽雪姐姐。
聽雪叉腰,揮了下手,“表公子氣虛暈厥,你們是怎麼照看的?還不将人擡回去。”
湖青連連應是,雖不知公子對上桑君郎,何以會這幅情狀,但直覺鳳舞軒不是他們久留之地,趕忙點了四個奴侍的名,擡了軟轎進來,将公子架起,小心的扶上軟轎坐穩。
“成了,快走,都麻利些,别颠着公子。”
“是。”
四個奴侍皆極快應聲,幾乎是步子飛快。
湖青小跑着,帶着子衿院一大幫子人,四零八落的離開。
聽雪拍了拍掌心根本沒有的灰,邁下台階,走到雲墨閣一衆丫鬟奴侍跟前,揚了揚下巴。
“大小姐不過是與正君玩笑,如今玩鬧夠了,一時困乏,便歇在鳳舞軒,你們且回去,這裡有我和聽雨,還有衛隊守着,大小姐不缺人使喚。”
“是。”
丫鬟奴侍們不疑有他,紛紛按聽雪的安排,退出了院子。
聽雪舒展胳膊,扭扭手腕,轉身往屋裡走。
渺雲軒,柳之夏摔了茶盞,拍案站起。
“不成!桑岑如今有了身孕,無論如何不能讓他離開上官家!”
柳之夏面對妻主,前所未有的堅決。
“妻主,旁的我都能應,唯獨此事,絕無商量的餘地!何況,旭華帝卿雖出身皇家,即便是皇帝最寵愛的帝卿,能給上官家助益,但自小衆星捧月,周遭無不奉承,性情免不了驕矜跋扈,豈能合适做鸾玉的正君?難不成妻主要鸾玉伏小做低,由着那個旭華帝卿在上官家作威作福?總之!我萬萬不能答應!”
上官祯拂袖,“你懂什麼!便是天潢貴胄,出了閣,那也是要遵照禮法!晨昏定省,服侍妻主!旭華帝卿好歹幼承庭訓,怎會辱沒他君父的教導,受人指摘?夫道人家,見識淺薄,我不與你争辯,總之!鸾玉是休定了桑岑,尚帝卿更是勢在必行!”
“你!”
柳之夏氣的跌坐在座椅上,手指着上官祯。
上官祯看也不看,轉身就踏出了渺雲軒。
今覺從外頭進來,也着實覺得家主有些拎不清。
便是急着讓大小姐另娶,也不能挑着大小姐正君正有身子的時候吧。
這要有個萬一,嫡孫女成了泡影,主君夜裡都能做夢怪自己。
今覺上前,行禮,“主君,依奴侍說,這事得盡早處置,可不能叫桑正君這關頭郁結于心,動了胎氣,可了不得。”
柳之夏撫着胸口,這氣是怎麼也壓不下去,“我倒是想,可這一家之主被豬油蒙了心,真要動起真格,誰能攔得住她!”
柳之夏一下站起,“實在不成,我帶着桑岑去新建的家廟,說什麼也不能擾了他養胎!”
今覺,“但桑正君聰敏過人,一時半刻便能察覺不對,到時候,更不好收場啊,主君。”
柳之夏蹙了眉心,不自覺又坐回了椅上。
今覺緊跟着又勸,“主君其實不必思慮這許多,既然一切根源在那位旭華帝卿,主君從這上頭用心思,或許還有轉機也說不準。”
回子衿院必經之路,花木茂盛,花影搖曳。
軟轎裡,柳葉臻睜開眼,按在心口,氣息急促。
“公子醒了。”
湖青跟在軟轎旁,寸步不離,最快察覺軟轎裡的動靜,不免欣喜出聲。
柳葉臻此時腦海一遍遍的浮現血濺開來,匕首拔出,血紅彌漫視線的場景,捂住嘴,幾欲作嘔。
“停轎!”
湖青心焦,趕忙吩咐奴侍停下。
柳葉臻失态的從軟轎跑去了花樹下,扶着樹身,吐了出來。
湖青跟在後頭,掏出帕子,關切的問,“公子可是哪裡不适?奴侍去請府醫來。”
柳葉臻渾身顫栗不止,眼淚流下兩行。
“要什麼府醫!表姐沒了……我的孩子怎麼辦,我要怎麼辦,我不要做寡夫,我不想再做寡夫了。”
“什麼?公子,奴侍聽不清?公子不想請府醫來看,奴侍不去請,公子可是累了,要不還是回軟轎,早些回子衿院歇息。”
湖青扶住公子,連聲勸道。
柳葉臻步子虛浮無力,任由他扶着往軟轎走,失神的看着前路。
一道人影忽然出現,擋在了柳葉臻身前。
湖青擡眼一看,豎起敵意,“花翠羽,你如今也是奴侍,怎敢以下犯上,擋住公子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