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故深的意識體已經半透明化。他轉過身，謝安野看到他的機械右眼完全熄滅了。

"我知道。"潇故深的意識波動傳遞來平靜的決意，"這是唯一的方法。"

母體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病毒開始全面生效，金色網絡寸寸斷裂。謝安野抓住潇故深的手，試圖将他拉出崩潰的核心區，但病毒已經侵入潇故深的意識結構。

"放手。"潇故深的意識體開始分解成藍色光點，"否則你也會被删除。"

謝安野握得更緊。在意識層面，他感受到潇故深所有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實驗室裡偷偷塞給他的糖果，雪夜中擋在他身前的背影，還有無數次重逢時那句未說出口的——

數據風暴突然變得狂暴。母體在做最後的掙紮，試圖将病毒反彈給謝安野。千鈞一發之際，潇故深的意識體猛地将謝安野推開，自己完全暴露在病毒的核心輻射下。

"不！！"

謝安野絕望地伸出手，卻隻抓到一縷消散的數據流。最後一刻，潇故深的意識體做了件意想不到的事——他将所有被STilY抹去的記憶打包傳輸給謝安野，然後輕輕貼上他的"嘴唇"。

在量子層面，這個接觸産生了奇異的火花。

現實世界，南極基地的量子計算機超負荷運轉。謝安野的□□劇烈抽搐，太陽穴的接口冒出青煙。病毒正在系統内肆虐，母體的金色網絡一個接一個熄滅。

但異常發生了。

當病毒觸及潇故深意識的最後防線時，一組隐藏的量子編碼突然激活——那是謝安野與潇故深五年間所有神經鍊接形成的數據紐帶。這些糾纏的代碼像網一樣兜住了病毒，将其改造成某種橋梁。

謝安野猛然睜眼。他的左眼完全變成了流動的金色，右眼卻浮現出潇故深特有的機械紋路。量子計算機的屏幕瘋狂滾動着同一行信息：

【檢測到量子糾纏态】

【共生模式已激活】

"不可能！"言殊知的投影扭曲變形，"人類意識不可能自發形成量子糾纏！"

謝安野站起身。他的動作帶着不屬于自己的流暢感，左手無意識做了個潇故深慣用的轉槍動作。

"我們不是普通人類。"謝安野開口，聲音帶着輕微的回音效果，"我們是你的作品，記得嗎？"

病毒在量子層面完成了它的使命——不是删除，而是重組。母體的核心數據被鎖死在潇故深的意識結構中，而謝安野的神經網絡成了這個結構的量子鏡像。他們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共存着。

言殊知的投影開始像素化："這...這不是計劃..."

"計劃變了。"謝安野-潇故深共生體擡起手，按下總控台上的紅色按鈕。南極基地的自毀程序啟動，倒計時十分鐘。

"你要幹什麼？"母體的聲音開始失真。

謝安野走向出口，腳步堅定："給你一個合适的墳墓。"

當直升機的轟鳴聲遠離基地時，冰層下的爆炸像一場沉默的葬禮。謝安野坐在機艙裡，看着左手上浮現的5101發光編碼——那是病毒留下的印記，也是潇故深存在的證明。

"你還在嗎？"他輕聲問。

沒有回答。但在他的意識深處，一段熟悉的代碼輕輕波動了一下，像心跳。

裡約的暴雨像五年前那個夜晚一樣傾盆而下。謝安野站在安全屋的鏡子前，左眼已經完全變成機械金色，虹膜中流轉着潇故深特有的數據紋路。

"看夠了嗎？"鏡中的倒影突然開口，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那是潇故深式的微笑，但謝安野确定自己的嘴唇沒有動。

洗手台上的玻璃杯炸裂。謝安野的拳頭停在鏡面前一寸，裂紋從撞擊點輻射開來，将鏡像分割成無數碎片。每個碎片裡都有一雙不同的眼睛——左金右褐，左褐右金，不斷交替閃爍。

"别這麼暴躁。"所有碎片同時發聲，聲音在謝安野顱骨内共振，"我們現在是一體的，記得嗎？"

謝安野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南極基地毀滅後第三十七天，潇故深的意識非但沒有消散，反而在他們的量子糾纏态中越來越...活躍。他能感受到潇故深的思維像暗流般在自己意識底層湧動，偶爾浮上來嗆他一口。

"你死了。"謝安野對着破碎的鏡子咬牙道，"我親眼看着病毒吞噬你的核心代碼。"

鏡中的眼睛眨了眨："死是個相對概念。"裂紋間滲出藍色的數據流，在鏡面上組成神經網絡圖案，"當兩個意識量子糾纏到這種程度，傳統意義上的死亡已經——"

謝安野扯下毛巾蓋住鏡子。他不需要物理學講座，尤其不需要一個理論上已經"死亡"的人用他自己的聲帶給自己上課。

戰術終端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謝安野劃開屏幕，看到宋寒嚴的加密頻道強行彈出一條視頻——背景是STilY的白色實驗室，但畫面中央被束縛在電擊椅上的人讓他血液凝固。

另一個潇故深。

不，準确地說，是潇故深的原生體。謝安野能從那些微小的表情細節确定——左眼抽搐的方式，右側犬齒咬下唇的力度。克隆體永遠無法完美複制這些神經習慣。

"驚喜。"他腦内的潇故深意識輕聲道，"看來言殊知留了一手。"

視頻中的宋寒嚴走近鏡頭，機械義眼閃爍着不祥的紅光："我知道你能聽見，47号。想要回你的玩具嗎？老地方見。"

畫面切斷前，謝安野注意到原生體潇故深的手指在扶手上敲擊着密碼——那是他們二十年前在STilY實驗室發明的暗号。

【陷阱。别來。】

毛巾從鏡子上滑落。謝安野看到自己左眼的金光劇烈波動，那是潇故深意識在憤怒的證據。

"你早就知道原生體還活着。"

"我...不确定。"腦内的聲音罕見地猶豫了，"記憶被病毒打碎後，很多事都——"

謝安野的拳頭再次砸向鏡子，這次直接貫穿了玻璃。鮮血順着裂紋蜿蜒而下，像地圖上的紅線。

"我們去找他。"

廢棄污水處理廠的鐵門在謝安野面前自動開啟。與他記憶中不同，這裡已經被改造成高科技實驗室，中央培養艙裡漂浮着潇故深原生體的身軀，數十條數據線插入他後頸的接口。

"歡迎回家。"宋寒嚴的聲音從陰影處傳來。他走出來的姿态讓謝安野眯起眼睛——太流暢了，流暢得不似人類。當宋寒嚴進入光線範圍，謝安野看清了他脖子上發光的5101編碼，與自己在南極基地獲得的一模一樣。

"你也感染了病毒。"

"感染？"宋寒嚴微笑，嘴角咧開到不自然的幅度，"不，我是自願成為載體的。畢竟...母體需要新的代言人。"

培養艙突然劇烈震動。潇故深原生體的眼睛猛然睜開，但瞳孔中隻有純粹的金色數據流——沒有一絲人類意識的光芒。

謝安野腦内的潇故深意識突然尖叫。那是一種謝安野從未聽過的、純粹電子化的痛苦嘶鳴，讓他的視神經短暫失靈。等視野恢複時，宋寒嚴已經退到安全距離外，而培養艙的玻璃正在龜裂。

"真感人。"宋寒嚴的聲帶發出言殊知的聲音，"量子糾纏态的意識重逢。可惜..."

玻璃爆裂。原生體潇故深像提線木偶般站起，數據線仍連接在他的脊椎上。他的動作完全機械化，右手以不可能的角度反轉，從培養艙底座抽出一把高頻振動刀。

"...重逢總是短暫的。"

謝安野的槍早在進門時就被卸除，但他并不需要武器——共生狀态賦予了他前所未有的戰鬥本能。當原生體撲來時，謝安野側身閃避，同時抓住一條數據線狠狠扯動。

原生體發出電子噪音般的慘叫。謝安野趁機繞到他背後，手指精準找到第七頸椎處的神經接口——五年前在碼頭倉庫，真正的潇故深曾告訴他這是所有STilY實驗體的弱點。

"現在！"謝安野在意識中大吼。

他左眼的金光暴漲，一道數據流如标槍般刺入原生體的接口。這是共生狀态下他們開發的能力——潇故深的意識可以短暫占據其他載體。

原生體僵直了一秒，然後突然轉向宋寒嚴，振動刀刺向他的機械義眼。宋寒嚴驚險避開，但臉頰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沒有流血，隻有閃爍的電路。

"你以為這樣就能赢？"宋寒嚴的聲音完全變成了言殊知，"母體已經擴散到全球網絡，你們毀掉的隻是一個終端！"

謝安野感到腦内的潇故深意識正在減弱。強行控制原生體消耗了太多能量，他們的量子鍊接開始不穩定。

"謝安野。"潇故深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清晰，像是告别前的回光返照，"還記得雪夜那天我對你說的話嗎？"

記憶閃回。謝安野看到五年前的雪夜，潇故深渾身是血地靠在他懷裡，嘴唇蠕動說着什麼。但這段記憶總是模糊不清，像是被刻意幹擾過。

"現在...聽好了。"

原生體潇故深突然抱住宋寒嚴，同時振動刀刺入自己的太陽穴。金色數據流如岩漿般從傷口噴湧，瞬間包裹住兩人。

"密碼是...我的名字。"

大爆炸将謝安野掀飛。他在半空中看到原生體和宋寒嚴在數據火焰中解體，而自己左眼的金光正在急速消退——潇故深的意識在消散。

"不！"謝安野在物理層面和意識層面同時呐喊。他拼命抓向空中飄散的金色光點，仿佛這樣就能留住那個煩人又不可或缺的存在。

黑暗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