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睿擡眸看向蘇半夏,想起他醉酒之時差點貼在她身上,既看清了她頸側的一顆小痣,也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
他猛喝幾口茶,壓下臉上的熱度,“做生意你比我在行,我就不在你面前班門弄斧了。”
蘇半夏哪會做生意啊?
真正會的是她背後的兩座靠山:南氏集團總裁南婉甯、孟氏集團總裁孟修遠。
兩位總裁擅長的是現代那一套,有關大景朝的情報不足,缺少市場調研和分析報告,很難做出精準判斷。
他倆要想發揮作用,恐怕還得到後期。
蘇半夏雙手交握,低頭下拜:“妹妹年紀尚輕,資曆尚淺,還請兄長賜教。”
袁睿:“……”
原先也不覺得這股茉莉花香有多明顯,如今怎麼這麼令人難以忽視呢?
無法,他多喝幾口茶,讓茶香蓋過那陣專往人鼻子裡鑽的茉莉花香。
“我見你在岚縣賣二鍋頭是挑着人賣的,有什麼特别講究嗎?”
蘇半夏并不意外袁睿了解得如此清楚,馬幫要找她,必然打聽清楚她當日在縣城所做的一切。
“一來,二鍋頭是難得的烈酒與好酒,賣給愛酒人士才賣得出價。”
“二來,烈酒傷身,若是賣給身體不好的,沒喝幾口就出事,日後二鍋頭的名聲就會為此所累。”
兩口就醉的袁睿:“……”
我懷疑你是在點我,還有證據。
“你考慮得很是周到,可如此精挑細選,沒幾個人喝過二鍋頭,名聲很難傳揚出去。”
若是放開出售限制,讓如此醇厚美味的好酒被一些不懂酒的人當水喝,袁睿又覺浪費。
“你在京城長大,想必知道雲霄酒是怎麼出名的?”
“是京城的一衆達官貴人哄擡上去的。”
“那你記得原來名氣不大的蜀錦是怎麼出名的?”
“是因為太後出身蜀中,鐘愛蜀錦,先皇将蜀錦定為貢品,擡高了身價。”
炒作、宣傳、代言,大緻的手段蘇半夏都懂,讓她着手做就有些難度了。
沒有水軍,沒有宣傳部,沒有名人,不能花錢雇傭專業人士幹活,什麼都得自己來。
更關鍵的是:她要随流放隊伍一路向北,很多事不方便出面,真有個意外情況,她沒法第一時間解決。
蘇半夏拎起茶壺,殷勤地替袁睿倒茶:“兄長可有什麼建議?”
她一靠近,那顆惹眼的小痣立即闖入袁睿的視線之中,随着主人的動作在他眼前微微晃動。
建議?什麼建議?
袁睿神思微恍,而後迅速意識到自己的狀态不對勁,這是還沒解酒呢!
哐哐一杯溫茶下肚,頂着蘇半夏“是酒渴啊”的了然眼神,袁睿面不改色地道:“你還在流放,很多事情不宜出面,我這倒是有一個合适人選。”
蘇半夏:“兄長請說。”
袁睿:“我的三弟,你的義姐夫。”
蘇半夏:?
陶衛風在馬幫衆人眼中就是讀書人、病秧子、幫主相公、軍師的定位,難不成他還有成為大商賈的潛力?
這未免有點太全能了。
袁睿見她疑惑中透露着不可置信的模樣,笑了聲,清潤的聲線中滿是愉悅。
“這幾天你光顧着往外掏醫術,都沒挖過你義姐夫的身世吧?”
蘇半夏哪敢啊?她怕私底下打聽多了,被人誤會對義姐夫有意思。
想當初,她多問了一句科裡某病人是怎麼把燈泡糖塞進屁股的,就被病人的女朋友誤以為是對病人有意思,鬧得整個急診科雞飛狗跳,到了最後還得跟人低頭賠禮道歉。
那件事對初出茅廬的蘇半夏影響巨大,以至于她和任何異性都保持相當一段距離,看任何異性的身體都跟看大體老師一樣。
袁睿不知道蘇半夏的笑容中隐藏了多少無奈,說道:“他出自江南五大商賈的陶家。”
蘇半夏:“……義姐夫不是在進京趕考的路上被義姐救下的嗎?”
江南人士上京趕考,怎麼會跑到京城以北一千裡外的江州地界?
“咳咳”,袁睿眼神飄忽一瞬,“他,不太認路。”
蘇半夏:“……”路癡啊,那沒事了。
揭過這一茬,袁睿繼續道:“因自小耳濡目染,他在商賈一道也很精通。”
“在馬幫不顯山露水,是因為馬幫衆人滿腦子隻有走镖、訓練、占山頭,有再多的錢都被他們拿去買馬了。”
馬幫的人,不論男女,六歲就有自己的小馬駒。
馬的平均壽命在三十年左右,能陪一個人從幼年到青年,而馬幫的人基本都擁有一到兩匹馬,多的還有三匹。
江西府的西北面是遊牧民族北狄,那裡擁有廣袤的草場,也有無數的好馬。
隔壁鄰居天天牽着好馬出來遛彎嘚瑟,愛馬人士能不眼饞嗎?砸鍋賣鐵都得湊錢買。
窮是當然的,都花錢買馬養馬去了。
偏偏北狄也精,要的價高,給的馬次,即便如此,也比大景朝土生土長的矮種馬好上太多。
陶衛風給馬幫掙的錢越多,流向北狄的錢越多,有朝一日都會化成刀劍揮向江西府的百姓。
他既無法眼睜睜看着馬幫的兄弟姐妹因生活貧苦而累,又沒法在明知北狄的威脅下向他們輸送金銀,好好的一個人,可不被折騰壞了?
可,要是幫蘇半夏做生意就不一樣了。
一是當姐夫的應該幫妹妹擺脫困境,二嘛……北狄也愛酒。
蘇半夏懂了:“兄長是想讓義姐夫用烈酒打開北狄好馬的交易口子。”
“酒與鹽、鐵、茶、糧不同,朝廷管控得并不嚴格。若是能用酒從北狄換來大量的金銀和好馬,地位反轉,義姐夫不會再受折磨。”
袁睿微笑颔首:“還有一點,你可知我們的大哥是誰?”
蘇半夏總覺得他會說出一個不得了的人物,“誰?”
袁睿:“現如今鎮守北疆的鎮北侯第三子魏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