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真有這麼一天,他就會離開琴塔,離開人類社會,到宇宙中去了。
“對,你記得鐘大校。”關一月若有所思。
“不進行作戰,就不需要清理内存。”風樹說,“我的來曆不是秘密,想知道就能知道。”
他說的“來曆”無疑是指他來自鐘雲雁之手,并不指機密性的實驗内容,雖說風樹以為他的記憶始于戰争結束,但介于他知道一些片段式的小事,關一月傾向于他記得的東西比自己以為的更多。
“好吧,顯然,為此你舍棄了我們的回憶。”
聽到這話,風樹不太明顯地瑟縮了一下。
“抱歉……”他喃喃說。
“我也早跟你說,很多事我們可以一起面對的。”
不過風樹一直沒打算聽從這個建議,哪怕現在也是。
“人的壽命很短,一月。”他說。
後面或許還有“把生命用在更好的地方”,之類的老調重彈,但就當下這情況,事成定局,關一月已經來到他面前,他說這話實在多餘了,因此他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反過來,問起關一月來到這裡的條件。
“你答應了什麼,一月?”
于是關一月把她這幾天的經曆,還有新職務和工作地點簡略一講。
“一月。”風樹說話還算委婉,“這事有軟禁的成分吧。”
關一月哪裡不知道,把她遠遠派去一個沒有人口的偏遠荒星工作,星球上唯一的活物就是她、風樹還有駐守的士兵。但同時,她得到了超出她想象的最好的東西,倘若說這就是軟禁,那已經“軟”得她心服口服。
因此關一月說:“不虧。”
思考片刻,她又補充:“我覺得還賺了,你能理解嗎?我得到了項目和你,其他人要想重啟這個項目,不得想辦法重做一台?我不用,比他們領先……這麼一想,我賺大了。”
不過,關一月并沒有忘記她為什麼能以平等的姿态與徐熒、與夏紀這些人進行交談,那或許來自于她自身的價值,但更多來自她的後盾謝靜和、克裡琴斯,還有風樹,尤其是風樹,他與關一月的聯結賦予關一月巨大的能量與權力。
這是她能夠不讨價還價的底氣,是其他人外派她時盡量合理挑選的原因,也是為什麼徐熒談完這事松了口氣。因此她今天來到這裡,做當下能為風樹做的事。
在關一月說她“不虧”的時候,風樹的目光就重新回到她身上去了,關一月說到她為什麼賺,他的視線幾乎盯在關一月的臉上。不知不覺,風樹上前一步,一隻手撫上玻璃牆。
而關一月說完,擡眼對上風樹的目光,她又愣了一下。
“……而且蕪都你也要去的。”
關一月慢慢說完,風樹的目光還與她的膠着在一起,他像是反應了一會,才将頭低下來,問:
“那大概是什麼時候呢?”
他生怕關一月聽不清,又怕自己聽不到回答似的,因此低下頭,側臉靠近玻璃牆上的通聲孔。關一月卻不做聲,後退了一步看他,她的面上露出饒有興味的神情。
“看樣子你很想去。”
風樹的目光跟随她的方向:“是……是啊。”
“那你去吧,我突然覺得那個地方恐怕很艱苦,還是宜居區好,我求求徐指揮官,她應該會答應的。”
風樹極力克制陡然升起的失落感,含糊說:“哦……”
而關一月看看時間,又翻了一下記錄,說:“已經呆了一個小時了,我要走了。”
她轉過身往門的方向走,風樹眼睜睜看着,忍不住開口。
“這段時間我還能見你嗎?”
關一月回過頭看他。
“見我做什麼,你還有話要跟我說?”
風樹答不上來,于是關一月打開門,風樹又往前一步,撞到玻璃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