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遙抿唇,毫無血色的唇終于洇出點紅色。她的表情很是為難,垂下眼思索了一圈,最終松開了眉頭,還是覺得自己不應該勉強齊霧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她還沒開口,反倒是齊霧先看着她唇上往下淌的紅色面露驚異喊道:“你的嘴!?”
白遙後知後覺整個嘴周火辣辣地痛,舌尖嘗出點血味,同時想起來下嘴唇前不久剛被東西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她冷靜地開口安慰道:“沒事,隻是嘴唇上有一道小傷口裂開了。”
她還以為傷口已經愈合了,沒想到在這時還會裂開,有些猝不及防。
應該是她這段時間動嘴太多了,出現在這種地方的創口真的不容易恢複。
白遙一邊安慰她一邊起身拿出了備在家裡的基礎醫療用品,動作一頓,一面鏡子就被遞到了視線範圍内。順着便攜式鏡子往另一側看,纖細的手指,側着的在蒲逅分區的陰沉環境中偏白的手腕,以及一張飽含擔憂神色的臉。
看到白遙沒有動作,于是齊霧幹脆換了個姿勢,主動打開鏡子,并将它調整到合适的角度,和鏡面一樣重新對上白遙的臉。
上一次和齊霧的見面好像已經過去很久了。她似乎一直沒怎麼和齊霧有交集。即使在學校常有見面的機會,但互相一直是路人的關系。
齊霧她……看上去很擔心自己。
白遙有點不知所措了,慌亂的視線在齊霧的身後、她無比熟悉的家裡轉了一圈,但又很快鎮定下來,着手處理起裂開的傷口。
此時齊霧離她比剛剛更近了。
齊霧盯着她的動作,目光在她的臉上點了一下,下移至她擡起來的手臂和裸露在外的肩頸,看到了很多淺淡的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的痕迹。
黑色的上睫毛微不可見地顫了顫,往上擡了一點距離。她輕聲問:“你們經常受傷嗎?”
白遙因為她的指稱感到些許怪異,還是認真回答道:“這種傷的話,其實這并不算是受傷,隻是一點小意外。素質賽畢竟隻是選拔比賽,實時監測身體狀況,總能及時把你拉出來進行治療救助。”
“……那真正的場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還沒參與過這樣的活動。”白遙頓了一下,猜測道,“不過據說除特殊情況以外還是實時監測身體狀況的,隻是不一定能得到及時的救助。”
齊霧不安地捏緊了手,模模糊糊地覺察出了難以想象的危險。
“不過這些都不是什麼大事啦,我們總能解決各種難題。”反倒是說話人相當平靜,簡單處理好嘴唇上的傷口後就将擺出來的工具一一收拾妥當。
白遙和她的想法并不相同。與齊霧不一樣,白遙很小的時候就了解到了什麼是場,了解到了他們的世界正在面臨什麼樣的威脅。
體檢負責人曾專門告訴她:“你的體質非常好,你有很強的可塑性。”
風險和回報是成正比的。她不懼怕那些危險,因為她想要走危險的路來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比如送給白逍的那隻機械手掌,比如她想要見到的各具特色的世界。
齊霧幾欲張口,看到她轉身離開也下意識站起身想要跟着她,在她停下動作後才反應過來她并不是要離開,隻是将東西都收拾好而已。于是齊霧讪讪地坐了回去。
看着白遙再一次來到自己面前,齊霧問:“林溪,你有向林溪尋求過幫助嗎?”
察覺出這句話指向性太明顯,她又補充說:“或者是其他人呢?他們或許能更好地幫助你。”
白遙搖了搖頭,想起了什麼,臉上顯露出糾結之色。
“祝雨絕呢,”也不知道祝雨絕有沒有時間,“我問問祝雨絕呢?”
“我這段時間确實和很多人都失去了聯系,但最主要的其實是,我覺得這個忙隻有你才能幫我。如果你也沒辦法的話,其他人就更做不到了。”
“怎麼會呢。”齊霧苦澀地說,“抛開别的,在過場方面,你們比我厲害多了。說實話,我真的跟不上你們的思路。”
這時想到他們之間的差距,她還是會感到自卑,同時還有些不甘心。
“不是跟不上,齊霧。我們的思考方式不一樣。可能是從小到大習慣了這些吧,我們總跟着設計考核的人的思路往前走,總去揣測他們展示在我們眼前的這些有什麼目的、接下來準備怎麼辦。你不一樣,你更喜歡跳脫出固定的思路,沒有一定要延續思考的框架。之前要不是你提醒說開燈的房間不一定是他看到的亮着的那個房間,還有可能是走廊對面的房間,所有人都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因為慣常來說都結束了。你看到的不止有别人想讓你看到的,更重要的是你自己注意到的。”
齊霧根本想不起來還有這回事,但白遙的神色讓她沒辦法懷疑這是假話。
她勉強找到一個合适的說法:“或許是因為我做什麼事情都不認真吧,聽課也不認真。”
白遙驚異地瞪大了眼睛:“我剛剛在列車上已經看了一部分你的筆記,那可不是不認真聽課的人能寫出來的筆記。”
“……”
白遙看出來了她的不自信,繼續說:“其實當我意識到我需要一個幫手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你。”
她不是一定要齊霧幫她,而是不想看到齊霧這麼妄自菲薄。
齊霧有些不可置信,自己什麼時候優秀到讓白遙都印象深刻了?
“可是我的成績,我真的隻能勉強及格。”
“我們習慣了出題人的思路,了解他們的意圖、知道他們想讓我們做什麼,于是給出了符合他們預期的答案,得到了更高的分數。可這并不能代表你就是差勁的,或者是失敗的。你總能有自己走出來的路。”說實話,她有時候也很羨慕她,“其實我們更占優勢的是身體素質。思維想法千變萬化,每一樣東西的出現都伴随着無數種可能性。我們并不是每次都能剛好領悟到出題人的意圖,好在身體素質夠硬,試錯空間足夠大。如果真的做錯一點就會死,我想沒有人真的能走出每一個場。”
原來是這樣啊。
在齊霧羨慕白遙和祝雨絕他們身上的天賦時,白遙也曾羨慕她身上的天賦。
齊霧沉默良久,隐隐約約覺察出了白遙的想法。
她最終還是說:“你想到我,是因為覺得自己的思路被出題人限制住了?”
“是的。源于此,我不覺得林溪或是祝雨絕他們不會像我一樣被限制住。”
“具體是什麼呢?”
“我把素質賽的考核内容都分好了類别,這一輪選拔剛好把之前沒有考核的東西都考核到了,但素質賽還有最後一輪選拔,我不知道它到時候會是什麼樣的考核内容。而且我發現每一輪考核中都出現了關于厚普——邏刻斯星系的描述,盡管它一點用處也沒有。”
“都考核到了?”齊霧又問了一遍。
“我覺得是的。”
“好吧。你應該做了記錄,我先看看你們的前幾輪選拔都做了什麼?”
白遙點點頭,将自己做的筆記傳到她的通訊器上,說:“那我先看你的筆記。”
這并不是一項短期能夠完成的工作,顯然兩個人都知道,也就沒有非要在今天找出點什麼。
在齊霧起身道别時,視線内彈出了兩則消息。
祝雨絕/柯林:原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