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餘穢清揭開了那段記憶。
幾乎是那一瞬間,一連串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了他的腦海。
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
南流景是發了瘋一般要殺了他,那一天,南流景也的确殺人了。
幾乎大半個宗門的人都沒能幸免。但是這件事在事後被壓下去了。
一個魔修在正道第一宗門殺了人,雖然走火入魔屬于不可抗力因素,但是這件事怎麼可能可以壓下去。
除非南流景和靈樞宗高層達成了什麼約定,而這個約定還被一緻同意。
聯想之前,南流景說自己從這件事之後就回了魔教,他心中似乎有了些想法。
正道一直緻力于要吞并魔教,而南流景就是被遣回魔教的傀儡。
但是南流景一定還許諾了什麼他們無法拒絕的條件,但是這些事情餘穢清一概沒有印象。
他也不想去想,一下子知道所有真相的他需要冷靜一下。
于是他坐起身,猶豫片刻後離開了房間。南流景似乎早就預料到他會這麼做,隻是沉默地看着他離開,沒說一句話。
他三兩下跳到了客棧的屋頂,在那裡可以俯瞰整個靈樞宗。
他是第一次以這種視角看靈樞宗,覺得很神奇。
今晚的風顯得有些喧嚣,屋頂上還盤坐着另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林榆。
林榆躺在屋頂上,似乎是在看星星。
他聽見林榆感歎了一聲:“在我們那個年代,已經看不見這麼多星星了。”
餘穢清走到他身邊坐下,忍不住問:“你們那個世界是怎樣的?”
林榆笑了笑,眼底盛滿遺憾:“有很多你們想象不到的東西。飛機,坐上它,普通人都能日行萬裡。智能手機,可以讓分隔異地的人每日保持聯系,還可以嘗試到各種各樣新奇的東西……”
說這些話的時候,林榆非常激動,其實餘穢清聽得不是很明白,但還是配合着他時不時點點頭。
說到最後,林榆歎了口氣,猛地坐了起來:“雖然這裡也挺好,但是,我好想回去。在這裡吃不慣,住不慣,也沒什麼熟人。”
餘穢清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寬慰他,最後隻能試着說道:“也許隻需要一個契機?”
林榆似乎卻被這句話重新燃起了鬥志:“我覺得也是!不過當務之急,我覺得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我得再找一具軀體。要好看點的。對了……餘仙君,您是為什麼來這裡?您也睡不着嗎?”
餘穢清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他下意識覺得,和一個孩子訴苦很不合理。
他盡可能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了下來,然後搖了搖頭:“無妨,隻是無事可做罷了。”
林榆伸了個懶腰:“那我先走了……哈哈哈,你看開點啊。”
這小子成天想的都是什麼東西啊?餘穢清忍不住想到。
林榆離開之後,他用手撐着頭,試着思考了一會兒。
首先是關于他喜歡南流景這件事,他忍不住追問自己,這麼多年過去,他真的還保持着當年的愛慕嗎?
答案是未必,“追求南流景”,這似乎已經成為他繼續向前的目标了。
隻是這份情感,比對除了他母親以外的所有人更加強烈。
這份情感,“比希望更熾熱,比絕望更深邃”。像燎原星火,點燃了他蕪雜的内心。
第二個問題,是他對南流景毀掉一半靈樞宗的态度。
絕大多數時候,靈樞宗對他而言,是捆縛在身上的枷鎖。他從生來就背負起承載她的一切的命運。
但那裡也是他的家,雖然在這裡他幾乎沒有交心的朋友,也沒有那麼貼心的家人。
但他的确把這裡當成他的家。他做不到對南流景曾經做出的行為保持完全平靜的态度。換做别人來做了這件事也是一樣。
即使,他的記憶證明南流景是在走火入魔的情況下做出的這些事。
他想不出結果,迷茫地擡起頭,卻發現南流景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面前,雙眼看着他,充滿了關切的意味。
有時候,他覺得,理智這種東西也不是那麼重要。
南流景在他身邊的位置坐下,但始終和他保持着一定距離。
南流景望着靈樞宗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揚:“已經重建得這麼好了?自從哦你好……之後,我還是第一次回來呢。你恢複記憶了?感覺如何?”
餘穢清扯出了一個苦笑,扶着額頭說道:“難說。”
南流景眯起了眼睛:“我還當你會更決絕一點呢,楮仙君。”
這是南流景第一次叫他“楮仙君”,聽得餘穢清心裡一“咯噔”。
壞了,這是要說什麼不好的事了,而且是非常嚴重的事。
餘穢清立刻正襟危坐,忙不疊地看向南流景。隻見南流景一副“我去意已決”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屋頂跳下去。
南流景也看着他,臉上的笑意卻加深了:“我不喜歡欠别人,要試着殺了我嗎?我絕不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