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内經過這段時間衛舒等人的休整,已經恢複了部分往日的活力,夜幕初降,天空像一塊巨大的藍色絹帛籠罩在街市上,青石長街兩側,膽子大的小商小販走上街頭,開始往日的生計。蜀錦吳绫懸于竹架,映日生輝;荊襄漆器列在木案,暗浮幽光。胡馬嘶風,鮮卑客指蹄論價;鹽魚争秤,褐衣翁與海賈相争。
衛舒跟在劉備身後,與玉弗劉湘看着老百姓對劉備夾道歡迎,順帶推辭着許多老百姓的禮物。
“今日應當便衣出行,認不出我們最好,免去這許多麻煩。”衛舒暗自對前面的孔雀先生發牢騷。
劉備卻看起來心情極好,一會指給她那個,一會指給她看這個,一會評判這個小商販編的草帽不結實,一會覺得那個小商販賣布匹價格太貴,好像在享受這難得的人間煙火氣。
“子逸,你看這個好不好看?”劉備手裡一支細钗,市井之中的玩意兒,比他們從豪族那裡沒收來的要粗糙得多,前幾日劉備剛得到一支雲鬓花顔金步搖便送到衛舒這裡,說是給劉湘帶着玩,女孩子們都傳着帶了一圈,走起路來金花瓣細細簌簌,搖曳生姿,随着女子蓮步輕移,層層花瓣輕輕落下,展露出的鳳凰啼露在陽光下璀璨無比。
“好看,氣質略顯古樸。”衛舒拿起來這隻黃銅鑄就,無甚花紋可言的細钗,“主公要送人?恐怕要鑲點寶石什麼的,方才符合主公送禮的氣度。”
衛舒很害怕劉備把這支光秃秃的細钗送給孫尚香,直男送禮,恐怖如斯。
“非也。”劉備搖了搖頭,把東西放回去。
“師傅,我想吃荷葉湯和烤魚。”劉湘悄悄地告訴衛舒。
“主公,我想吃荷葉湯和烤魚。”衛舒說罷和劉湘玉弗跑到攤子前面去了。
面前的一大鍋雞湯裡遊了許多許多面捏成的淺綠色小荷葉,旁邊的鐵架子上的幾隻草魚烤的滋滋冒油,小販盛了四碗湯、串了魚端到桌子上,幾人用小勺将小荷葉送入口中,鹹香滑膩,十分美味。
“菜汁子染就荷葉,若是用可以食用的石榴花染成花朵模樣,這湯不就又有荷葉又有荷花了嗎?”衛舒撈了幾下,思索道。
“到時輕輕吹去便如同風拂荷塘,碧葉紅英翻風照日,妙極妙極。”衛舒面前站定一人面帶胡頭,一身白錦袍上繡金絲鳳鳥紋,甕聲甕氣,令人難以分辨。
“你是?”衛舒與玉弗等人面面相觑。
“天下的事,真是巧得很,今日子逸偷閑,我也偷閑。”那人摘下面具,人聲鼎沸之中,衛舒短暫地失聰了幾秒鐘。
随後,便看到了周瑜身旁的孫尚香,也如衛舒玉弗等人一樣一身男子裝束,不過她劍眉入鬓,更多了幾分英武氣。
周瑜在衛舒身旁落座,也要了一碗湯,孫尚香本欲坐在周瑜身旁,躊躇幾步還是離劉備近了些,撤軍的契約既已達成,大家的相處開始變得稍微真心實意了一點。
劉備手一松,将勺子扔進了湯裡,再不吃一口。但是無人在意這一細節,因為在場的各位女性,除了孫尚香,注意力都在周郎身上。劉備不得不承認,他和周瑜都能讓别人喜歡自己,但不是同一種喜歡。
“劉皇叔,好巧啊。”孫尚香說道。
“。。。”
“公瑾這胡頭好生别緻,”衛舒手裡的胡頭從玉弗傳到劉桐。
“子逸喜歡,留下便是。”周瑜微笑着大手一揮。
“哦!真的嗎?公瑾真是慷慨...”幾個女孩子都滿眼歡喜,劉備深深地,慢慢地呼了一口氣,他看出來了,衛舒等人的逢場作戲,不是出于什麼同朝為臣的想法,而更像是一種成年人之間的心照不宣的調戲、調笑...調情。
他的軍師忠心耿耿又會享受生活,他不知道該歡喜還是該憂愁。如果他年方二八,可能會和孫尚香說一些話、開一些玩笑,但他年已四旬,他隻感覺到自己的頭有點痛。
飯總有吃完的時候,衛舒也終于注意到劉備已停著多時,于是這一群心思各異的人繼續走在街上。
“子逸,前幾日你為我療傷,沒想到有奇效!之前偶發低熱的症狀,竟消失了。”周瑜活動了幾下臂膀。
衛舒擡起頭,看了他俊俏的臉,複雜的眼神一瞬而過:“公瑾若覺得好,臨行前我可以再檢查治療一次。”
劉備想起衛舒對他說過的一句話:“若無周郎,孫仲謀難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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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今日可開心嗎?”與周瑜等人分别後,衛舒終于想起劉備來了。
“唔。”劉備不置可否,“備有些羨慕。”
出身廬江郡周氏,與孫策總角之交,在外擔任東吳水軍大都督指點江山,在家賢妻美妾紅袖添香,這種看似沒有煩惱的生活,兩條腿的男人應該都羨慕,衛舒表示一定程度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