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舒拱手說道:“主公,人生自有命數,前半段順風順水,未必笑到最後;前半段數曆坎坷,也未必輸到最後;昔日漢高祖出身泗水亭長之家,光武帝出身濟陽縣縣令之家,主公承其血脈,亦承其天命。”
劉備輕輕笑了,又歎了一口氣,這是一位出色謀士的标準答案,是随時随地都在給自己的主公加油打氣的優秀臣子之言,可是他現在并不想聽到這個。
衛舒看到他的反應,有一點困惑,有些人的帝王心術是後天練就的,有些人是天生的,她的主公,現在,此時此刻,到底想聽啥?
“我羨慕周郎生的那般美貌啊。”劉備歎道。
衛舒啞然失笑,脫口而出:“這有啥好羨慕的,主公和周郎,一個如同牡丹國色天香,一個如同蘭花氣質出衆...”
随後衛舒意識到了:“臣一時失言,請主公見諒。”
“無礙,子逸說的很有趣。”劉備笑道,“可惜呀,想我當年風華正茂之時,未嘗不能與周郎一決高下。”
“主公現在也行啊,不然某小姐也不會芳心暗許...”完了,衛舒這八卦的小嘴,稍有不慎這馬屁又要拍驢蹄子上了。
“子逸,你覺得這場親事真的勢在必行嗎?”劉備問道。
衛舒思索了一會:“若要鞏固聯盟,通商什麼的都是哄騙人的,主公不娶,女公子不嫁,隻能送阿鬥去當質子了。”
衛舒又補上一句:“桐兒、湘兒不嫁哈。”
“子逸,你讓我再想想吧。”劉備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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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霧之中,枯黃的蘆葦在江風中瑟瑟作響,城垛上的守軍緊握長矛,警惕地注視着城外漸近的煙塵。
魯肅與龐統率領若幹将士,踏着晨露而來。魯肅一身藍袍,腰間佩劍随着馬背起伏輕輕擺動;龐統一襲青衫,手中羽扇輕搖。二人觀遠處江邊山林鐵甲森森如烏雲壓地;槍戟林立似蘆葦叢生。
魯肅不禁膽戰心驚:“劉皇叔何以如此多兵士?!”
龐統含笑:“于我而言,不過如草芥耳。”
龐統知道,這不過是徐庶之計,當年師傅教授此道時,說此為海市蜃樓,疑兵之計,衛舒不以為然地說,神神叨叨的,小孔成像罷了。
魯肅擡手示意随從停下,獨自催馬上前數步,整了整冠冕,朗聲道:“煩請通傳,江東魯肅、襄陽龐統,奉劉豫州之命,特來接管夏口!”
城樓上出現了一道清瘦的身影。徐庶身着紗絹罩袍,素色長衫,在鐵甲森森之中顯得格外出塵。
“别來無恙啊,元直兄,魯大人。”徐庶迎他們入城,看完劉備的手書,徐庶心中已有七八分數了。
幾人叙禮畢,徐庶手執軍令:“此确為主公手書,子敬、士元,非是徐某怠慢,交接之事龐雜繁瑣,實有難處。夏口百姓多是一路追随至此,收拾行裝尚需時日,可否寬限三日?”
魯肅知道他是拖延,可一時無言以對,龐統聞言輕撫羽扇,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他緩步上前,聲音清朗卻字字有力:
“元直兄愛民如子,統感佩之至。這百姓遷徙之事,可分三路而行——”
他展開徐庶案邊的輿圖,指尖在江岸輕點:
“其一,老弱婦孺,可乘今日抵達的運糧船隊順流而下。每船配兩名醫工,船頭插柳枝為記,一路見是民船必不阻攔。”
龐統又指向陸路:“其二,青壯編為辎重營,由陸路西行,順帶押送糧草。”
最後他的手指落在漢水支流:“其三,工匠、書生、商隊走水路,商隊有自己的船,多帶一些人不會費事,可省去許多麻煩。”
魯肅眼觀龐統三言兩語把事情安排的妥帖周密,心中感慨龐統确為不可多得的人才,也默默慶幸此人為自己主公所用,亦含笑道:“劉皇叔先前說過,江陵已備好安置之所,元直勿憂矣。”
“若是如此,我也沒什麼後顧之憂了。”徐庶點頭認同,他為龐統鋪路已畢,剩下的,就看天意和龐統的聰明才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