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開始,屈安山走上台:“感謝各位參加我外孫的回歸宴······今天向大家正式介紹一下,我屈安山的外孫,我女兒唯一的孩子,屈白南。”
白家人不約而同愣了一下,面面相觑,為什麼屈家小少爺會叫這個名字?
溫婷安慰:“也許是巧合,恰好同名,沒什麼奇怪的。”
白俨心裡升起一絲不安,他覺得事情可能不是這麼簡單。
莫岐正和陳白舟說話,聽到這個名字也是一愣:“屈家小少爺叫什麼?”
陳白舟也懷疑自己的耳朵:“好像是白南?沒準是諧音,你先别緊張。”
衆人緊緊盯着樓梯口,目光灼灼,恨不得盯出一個窟窿。
沈韫今天穿了一件藏青色旗袍,外搭珍珠白披肩,瑩白的珍珠耳環襯得她氣質溫婉恬淡,她挽上白南的臂彎,笑容溫柔:“南南,緊張嗎?”
白南低頭看一眼大廳,翹首以盼的人群,恍然間回到當年白蘅回歸的那場晚宴,隻不過那時候他沒有得到邀請,白南紳士地攙扶上沈韫,微笑:“外婆我們走吧。”
就在屈安山講話的時候,大家的心早就飛到屈家小少爺身上了,目光灼灼地盯着樓梯口。
當屈老夫人沈韫被一個俊秀清冷的青年攙扶下樓時,所有人呼吸一窒。
青年發絲發黑,皮膚雪白,至少七位數起步的西裝勾出纖細的腰身,琥珀色的淺瞳清澈柔和,像流動的蜜糖,睫羽安靜垂下,在眼睑處留下扇形的陰影,溫聲叮囑沈韫注意腳下的樓梯。
他處在衆人矚目的中心,卻毫無察覺,緩緩的,按照自己的步調站到衆人面前。
屈安山欣慰地看着失而複得的外孫,眼底漾起慈愛:“南南,到我這來。”
屈柏語上前攙扶住沈韫,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小南,今天是你的主場。”
白南一怔,擡頭望進那雙和他相似的淺瞳裡,溫和寬容,無論他做什麼都有人托底,他從來不知道有底氣地去生活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就像安靜的蜷縮在太陽下的栗子,渾身的毛毛都曬得熱烘烘的。
白南走向屈安山,站在這位老人身邊,屈安山笑看着白南一步步走來,宴會上那麼多人,他隻盯着自家失而複得的珍寶,這是他們家丢了二十年的寶貝。
白南在屈安山身邊站定,屈安山宣布:“這是我屈安山的外孫,白南從小沒有養在我們身邊,因此錯過了他的成年禮,我宣布,我們夫妻倆百年之後,所有私産歸白南所有,作為我外孫的成年禮。”
白南驚訝地擡頭,穿越人群,沈韫和屈柏語眼神溫和地望着他,鼓勵地點點頭,似乎早就知道。
這份禮物太貴重了,白南想拒絕,但是當着衆人的面不好駁外公的面子。
屈安山話音剛落,屈柏語從容走上台接過話筒,與白南相似的瞳色,更鋒利更難捉摸,他說:“我這個做舅舅的沒什麼好東西,我個人持有集團股份的20%送給白南當做成年禮物。”
他笑着向白南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南杏眼微睜,如果剛才隻是驚訝,現在是震驚的說不出話。
舅舅他瘋了?
屈柏語是不是瘋了?現場一片寂靜,所有人腦海中劃過同一個念頭。
如果說屈安山夫婦的私産是令人眼紅的真金白銀,那屈氏集團的幹股就是會下蛋的金母雞,屈柏語說給就給了?
還給出20%?再疼愛外甥,就算是親兒子也做不到這個程度。
底下的人竊竊私語亂成一團,白南趁機對舅舅小聲說:“舅舅,我不要股份。”
屈柏語擡擡手,Lily今天穿了件黑色晚禮服,美豔端莊,她捧着一個金色的托盤走上來,上面放着被紅絲帶系起來的一張紙。
屈柏語對白南說:“打開看看。”
白南雖然疑惑但聽話,蔥白的指尖拉開紅絲帶,那張紙順勢展開——“股權轉讓協議”。
白南愣住了,屈柏語接過Lily遞過來的簽字筆放在白南手中,半開玩笑地說:“以後舅舅給你打工。”
台下的人伸長脖子去看那份股權協議,可惜除了标題幾個大字什麼都看不見,白南握着那隻筆的手松開:“舅舅,你不需要——”話沒說完,就聽屈柏語沉聲說:“從你回來,舅舅就在想你到底需要什麼,我應該怎麼補償你,可是後來我發現那些花裡胡哨的沒用,還是給錢最實在,股權和私産不能買斷二十幾年的親情缺位,你很堅強,我知道你的人生從來不缺試錯的勇氣,但舅舅想給你的是試錯的底氣。”
在前二十幾年的人生中,從來沒人給過他這樣的底氣,沒揭穿抱錯真相以前,溫婷很愛他,但是她的愛建立在他足夠優秀能為他利益最大化的基礎上,以前他很愛莫岐,但莫岐從沒讓他站在陽光下,時刻活在白蘅的陰影下。
白南眼底一熱,他連忙垂眸,不讓其他人發現異樣,他聲音有些悶:“舅舅,那你以後可要更加努力賺錢。”
屈柏語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發頂:“倒反天罡了你。”
一步一劃寫下名字,最後一筆落下,白南的心蓦然安定下來,就像海裡漂泊的玻璃瓶終于上岸,不是因為這份股權,而是因為他清晰的感受到他被外公外婆舅舅毫無保留地愛着。
他終于也有人愛了。
Lily将簽好的股份協議收好,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下,她的職業操守依然滿分:“我這就拿去公證。”
這下所有人看白南的眼神都變了,這可不僅僅是一位能帶來S級後代的omega了,簽下那份股份轉讓協議,明天這位屈家小少爺的身價就會一躍位居富豪榜前五。
本來就有心聯姻的世家這下更有熱絡了,而原本已經有婚約在身的家庭也心思浮動起來。
白家位置靠後,看不到前面的情況,聽人說屈柏語把股份轉給屈家小少爺,早就把同名的事忘到了腦後,怎麼可能真是那個喪門星,應該隻是湊巧。
溫婷心思迅速活絡起來,她把白蘅叫過來,替他撫平西裝上的一處褶皺,叮囑:“小蘅,今晚你一定要找機會在屈小少爺面前露臉。我的小蘅這麼優秀,沒有omega不喜歡的。”
白蘅心不在焉,他們家位置靠後,隻遠遠聽見屈白南這個名字,人卻沒見過到。
會是二哥嗎?
世上不會有這麼巧的事吧。
世界上就是有這麼巧合的事,莫岐親眼看見白南從樓梯上走下來,衆星捧月,俊秀矜貴的屈家小少爺和從前總是充滿愛意望着他的愛人重合,如遭雷擊,全副心魂都被那抹身影占據,莫岐近乎有些癡迷地看着款款而來的白南。
他沒事,他好端端的站在這,雖然不知道怎麼就成了屈家小少爺,但是沒關系,隻要白南平平安安地活在他眼皮底下就夠了,往後他有無數的時間彌補對他的虧欠。
華燈璀璨,青年清冷俊美,膚色白皙透粉,連指甲都透着淡粉,氣血很足被養的很好的樣子,整個人就像泉水裡的冷月,清冽不可攀折。
莫岐從來沒見過白南這個樣子,飽滿瑩潤就像拂去砂礫後散發着柔和光澤的珍珠,讓人心馳神往。
他發現不止他一個看到這樣的白南動心,年輕優秀的alpha們視線灼熱地盯着他,目光裡全是欣賞和欽慕。他忽然發現這樣的視線,他并不陌生,在更久的以前,在白蘅回來前,白南也是這樣奪目耀眼,吸走全部人的視線,隻是白蘅回來後,發生了很多事,奪目的光環漸漸黯淡失色,淪為其他人的陪襯。
胡先明滿臉震驚:“我艹,我是不是眼花了,屈家小少爺怎麼和白南長得一模一樣?”
陳白舟也被家長拎來湊數,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打扮得人模狗樣,此時也不淡定了:“不會這麼巧吧?”
他捅了捅旁邊的莫岐:“阿岐,你看他是不是和白南長得很像?”
沒有回應,莫岐一動不動,沉默熾烈望着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的青年,仿佛看癡了。
他知道那就是白南,無論身份打扮怎樣變化,那雙眼睛他絕不會認錯。
白南沒死,他好端端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巨大的喜悅和激動淹沒了他,至于他是誰家的小少爺并不重要。
莫岐笃定道:“是白南,他回來了。”
胡先明和陳白舟對視一眼,冷靜下來:“無論屈家小少爺和白南是不是同一個人,你先别輕舉妄動,這可是屈家的場子。”
他們看向莫岐的眼神複雜,沒說出口的是,如果白南真的是剛剛被找回的屈家小少爺,恐怕莫岐要大失所望了。因為他不再是沒名沒姓的某某,而是屈家找了二十年的寶貝。
宴會進行到後半段,白南身邊圍繞着許多出色的alpha,雖然他們收斂了信息素,但是被這麼多alpha環繞,白南本能感覺到不舒服。于是找了個借口,去二樓的露台透透氣。
露台上爬滿大朵大朵的白色薔薇,風一吹沙沙作響,夏日的晚風帶來陣陣花香,與淡淡的桂花香像融,烏黑的發絲撥動,露出漂亮精緻的眉眼。
“你還活着,為什麼不聯系我?我找了你幾個月。”冷沉的男聲在他背後響起。
眸光頓了一下,輕松愉悅的情緒悄然褪去,白南轉身,從前柔軟如蜜糖的瞳眸褪去情愫,平靜地就像在看一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我是死是活和你有關麼?”
莫岐喉嚨幹澀喑啞:“我知道你怪我,我确實做了很多錯事,讓我補償你好麼?你離開以後我才意識到我愛的——”
“是你。”
白南有些怔忡,他期待了多年的兩個字就這麼輕易從莫岐口中說出,有種多年夙願達成的恍惚感,就像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人人都說這很寶貴很難得,他滿懷期待的拆了一層又一層,以為這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寶貝,然而他拆了太久太久了,在他筋疲力盡想要放棄時,禮盒突然自己打開了,裡面空無一物。
夜風揚起白南的發梢,他突然笑起來,眼淚都笑出來了,莫岐走上前伸出手:“對不起。”
白南甩開他的手,挺直脊背,坦蕩地直視莫岐,從前他把自己放的太低微,很少以直視的角度看他,現在才發現,莫岐也是個人,他在想象中過度美化了他:“莫岐,我真的不喜歡你了,我們一開始就是錯的,或許錯的不隻是你,我也有錯,把自己放的太低,以至于你姿态太高,我們之間的關系從開始就是失衡的。”
他的目光平靜如水,如同一汪靜靜流淌的深泉,莫岐卻實實在在的感到恐慌,他無比清楚的認識到白南是認真的,将要失去白南的恐慌鋪天蓋地将他淹沒:“白南你聽我說,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我隻有你一個人,我會加倍對你好,加倍補償你。”
白南搖搖頭,波光潋滟的眸光微微閃動:“我不需要你的補償。”
他退後兩步,主動拉開距離,身後是一輪滿月,清輝灑在半垂的纖長睫毛鍍上一層銀霜,仿佛金桂落滿雪白的糖霜:“也不需要你。”
莫岐心髒被驟然捏緊,疼得他直冒冷汗,這幾個月他一直在找他,跳出自己的視角回想以前那些事,他才意識到他有多麼混蛋,也幻想過如果上天真的優待他讓他找到白南,這一次他一定好好珍惜他,加倍補償他。
他終于明白什麼叫一句話就讓人丢盔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