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青竹下去，對上謝斐若有所思的視線，蓦然莞爾：“年關将至，大人注意身體。”

謝斐指尖在桌上敲了下，沒說話。

“不若祈福宴上，叫太醫院備下藥膳吧。”姜褚頓了頓，眼睛微彎，狐狸似的，“還要辛苦丞相将各位的喜好送至太醫院。”

“我哪兒知道這麼多，”謝斐也笑，“姜大人太看得起我了。”

姜褚不接話，起身拍拍衣袍，說：“過完祈福宴就正式進入年關，不用上朝了，大人也不希望再吃閉門羹的對吧。”

這話說的，就差和謝斐說“你不同意就不用來找我了”。

謝斐盯着他揚長而去的背影，笑了一聲：“恃寵而驕。”

小蓮看看兩個人之間無形湧動的暗流，嘴角一抽：“你送他琉璃劍，他沒對你動手已經很客氣了。你們倆就是互相恃寵而驕的，别裝了。”

“既然如此，”謝斐回頭看她，眉頭不自覺皺起來，“他為什麼要拒絕我。你也看出他有情了。”

“當局者迷，這種問題你問我，不如回屋去照鏡子來得快。”小蓮說着，想了想，“姜大人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他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謝斐不言，聞言哂笑。

什麼考量，不過是心底做了個什麼計劃，把他排除在外了。

問他也不會說，但這樣明晃晃的有個計劃卻不帶他的感覺，真是讓人很不爽。

話是這麼說，但姜褚說的他卻照做了。百官的喜好送到太醫院的時候，整個太醫院焦頭爛額，忙得不可開交。背地裡不知道問候了幾回謝斐。

京城的雪逐漸停了，天氣晴朗時遍地銀裝映着日光，把人都襯得鮮亮幾分。

謝斐穿得那些個花蝴蝶裝扮，在這種日子裡更加顯眼。

*

祈福宴當日他依舊穿的一身明亮，招搖過市，大搖大擺進的宮門。

姜褚着藏青，站在門扉，面無表情看着一衆官員從面前經過，偶爾擠出幾句話算是寒暄。

他和冬天相得益彰，都讓人冷得不行。沒多久門扉邊就隻剩下他了。

今日不能大意，是人是狗，過這門扉都要聽姜褚和宮中侍衛的，停下來接受檢查。女眷帶的背包也要摘下來打開驗過再進門。

日上三竿，人漸漸多起來，朝中官員落座後頻頻望向門口那邊長身玉立的人影。

眼下沒到的，除了皇帝，可就隻剩下謝斐了。

姜褚站在門口一動不動，臉上看不出情緒，良久，遠遠傳來一聲“姜大人”時，侍衛清晰看見了這位大理寺卿面上的裂痕。

謝斐不顧形象高聲喊他，幾步到他面前，一派纨绔子弟：“姜大人真是貼心，在此地等我良久。”

姜褚不理他，側過身子給他讓路：“隻差丞相大人了，待您入座，我便去請陛下。”

“請他？”謝斐肆無忌憚，“我一落座他便知道該來了。”

“謝斐。”姜褚擰眉，很多事情知道是一回事，說穿了是另一回事。

謝斐笑兩聲，揮揮手往宴席去了。

果不其然，他剛落座沒多久，不遠處過來一抹明黃色。姜褚站得更直些，眼觀鼻鼻觀心，垂下眼簾：“陛下。”

他聲音不大，但周圍的注意力都若有似無在這邊，眼見他一聲陛下，一衆大人也趕忙起身。嘉靖帝瞧着倒是心情不錯，笑着應下坐到首位。

他步子不快，姜褚跟在身後，四下環視一圈後，坐到了謝斐對面的位置。

一左一右，有分庭抗禮的意思了。不過謝斐不是很在意，甚至舉起杯子給他打了個招呼。

姜褚沒有喝酒，視線向下環視各桌膳食，心說果然如此——叫謝斐給太醫院送百官食譜，不隻是考驗太醫院，還是為了驗證他心裡的想法。

謝斐果然掌握了朝中大多數人的動向，并且不懼怕就這麼告訴他。

“姜大人，”身側的人忽然探過來，是洛詩，他舉着酒杯，“許久不見。”

姜褚同他碰杯，忽然想起洛詩那天的欲言又止，還有鞠清說的話，心裡莫名湧起煩躁。

“聽聞這次的宴會，丞相大人幫了很大的忙？”洛詩忽然問。

見姜褚不說話，他繼續道：“百官食譜啊，能拿到這個東西，手裡有的隻會比拿出來的更吓人，怪不得屍位素餐，也沒人敢說。”

“洛大人，”姜褚打斷他，舉起酒杯，“禍從口出。”

洛詩慢條斯理喝酒，意味不明：“啊，是嗎？也可以禍從口入。”

話音剛落，女眷席中忽然傳來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