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今早在街上發了共計一百兩黃金?”姜褚站在桌邊,雙手環抱。
他一開始同謝斐上街,隻是心情好,一道去同百姓慶祝。可後來就不對勁了——謝斐這人手掌有縫,有點錢全從縫裡漏出去了。
祝百年好合的要給錢,祝舉案齊眉的也給錢,抱着孩子來住子孫滿堂的也給。什麼漂亮話祝婚姻順利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遞出去一兩金子。
要不是知道侯府家大業大,姜褚在邊上看得想給吳隽遞消息,查一查他長安侯一脈到底清不清白。
天色漸晚,兩個人一道回丞相府,姜褚心底記着的金銀,稍加計算,就達到了一百兩金的可怖程度。
他看着坐在桌邊一言不發的謝斐,伸手叩了下桌子:“說話。”
謝斐面色凝重,這副神情讓姜褚都不自覺嚴肅起來。
然後他聽到謝斐問:“我們剛剛那樣,像不像新婚燕爾上街分糖果?”
姜褚:……
他不回答,謝斐幹脆自顧自說下去:“挺像的,不然大婚以後我們沿街去發糖吧,再帶兩個小童。我們倆走在前面收吉祥話,孩子跟在後面發糖或者一點打賞錢。如何?”
他說得自己來勁兒,仿佛明天就要和姜褚大婚上街。
姜褚木着臉:“不如何,你這樣肆意妄為的行徑,明日就該收到彈劾了。”
“嗯?”謝斐挑眉,“你今日不是已經彈劾過了嗎?”
姜褚盯了他片刻,笑了聲:“尋常百姓家,豈敢同世家子抗衡。”
“王謝堂前燕,”謝斐折了枝花枝,在手裡畫圈,“飛入大人家。”
“不巧,”姜褚奪過他手裡的枯枝,順手插花盆裡,“廟小。”
謝斐看了眼立着的樹枝,随意道:“所以你今早是去卸任的?”
姜褚終于舍得正眼看他,甚至尋了位子坐下,問:“何出此言?”
這話不像是問謝斐為什麼這麼覺得,反倒是像在問很明顯嗎。
“大年初一這種觸黴頭的時候去,不是送人頭是什麼。”他想起來收到的消息,“不是要去審訊,再不去來不及了。”
姜褚搖頭:“不是我審。”
謝斐又笑:“後路都鋪好了,姜大人深謀遠慮。”
這下輪到姜褚沉默了。
他不說話,謝斐嬉笑的表情緩緩收起,嘴角慢慢壓成一條線:“姜褚。”
聲音很沉,有些壓迫力。
不需要回答了,姜褚心想,謝斐的表情就說明了一切——他都知道了。他不僅知道自己早晨入宮做了什麼,還猜到了自己的計劃。
姜褚搭在桌邊的手握成拳,斟酌着,說:“你我之間,總有取舍。”
“你也說了是‘你我之間’,你做這些事之前,不與我知會一聲?”謝斐面色不大好看,“你把我置于何地?”
“置于長安侯之子,大楚國相之位。國可一日無卿,不可一日無相。”姜褚答道,“臣一介布衣,官至大理寺卿,蓋國相助力。”
“說的比唱的好聽,你不如把這些寫進書裡,明日拿到晚市賣去。”謝斐不滿,他把玩着發尾,青絲在指尖纏繞,“你與我成婚,為何要自斷羽翼。如果是這樣,這婚不如不成。”
“可我想娶你。”姜褚聲音平緩。
謝斐指尖的發絲滑落下去,他定定看着姜褚。
姜褚抿了下嘴,又說了一遍:“你我成婚,朝堂勢力必亂,要防患于未然,盡早做準備。萬事俱備的話,我想娶你。”
“那要是不俱備呢?”謝斐聲音有些啞。
姜褚放在桌上的手,十指交疊,有些用力得發白。
“那便你來娶我。”
謝斐表情沒什麼變化,但發顫的眼睫,淩亂的發絲,都令姜褚輕而易舉瞧出他的不平靜。
他沒說話,隻是靜靜看着謝斐。
謝斐會同意的,姜褚心想,不論如何他們都會在一起的話,謝斐會同意的。
卻見下一瞬,男人擡頭,揚起笑臉:“不行。”
姜褚擰眉。
“一定要萬事俱備,”謝斐又說,“當然是你娶我。名分不能錯。”
姜褚嘴角抽了一下,心說有什麼區别,不都是這人在上面。每次他要反,都被壓制得無法動彈。
現在說一定要待嫁算什麼?
“那不一樣。”謝斐笑盈盈,“你娶我的話,他日你有新歡,我會一個個弄死。”
“你娶我,我有新歡你不是照樣可以弄死?”姜褚不解他的思維,居然不知不覺被他帶到了這無足輕重的話題上。
謝斐搖頭:“不一樣,我娶你,你有新歡,我會放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