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清勉強寒暄了兩句,借口家人來接,忙逃也似得離開。
她算是在這群考生中小小出名了一把,因為太和帝在宋昭清回答後,一句“不錯”。
她也不知道這太和帝哪門子主意,那時她都已經磕頭謝恩,衆人準備離場了。上方突然傳來一句“不錯”,他們便隻能再次跪下謝恩,順便将宋昭清給架在了火上烤。
晚上回到府裡,宋昭明都聽說了這件事,問她是什麼情況,她便将事情簡單說給他聽,順便表示:“我真的什麼都沒幹。”
宋昭明聽完也說:“你這是恰巧說到陛下心坎上了。說不定你真要如上次和知遠在一起時所說,一舉奪魁了。”
宋昭清無奈:“你可别取笑我了。”
不過這件事情并沒有持續讨論多久,随着宋昭清的閉門不出加上放榜的時間快到了,衆學子們都惴惴不安,猜測自己能否獲得那最高的榮耀。
在這期間,宋昭清聽到了一則消息,也大概猜到了當時殿試上太和帝緣何有那一問。
這消息還是謝知遠帶來的。他說五皇子前段時間被人參了一本,說他欺男霸女、目無法紀,強搶民女淩虐緻死。帝震怒,要求大理寺徹查。但五皇子辯解說他與那女子是兩情相悅,所謂淩虐不過是兒女房間情趣,他隻是着急想讓父皇抱孫子。眼見五皇子話越說越離譜,太和帝讓他住嘴,說他“多大個人了,還不知羞”。
眼見陛下這般作态,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的态度。于是大理寺卿上前回禀既然是家事,那大理寺便不再方便查此案。太和帝就坡下驢,責令宗人府處理好此事,最後隻罰了五皇子禁足輕輕揭過,至于欺男霸女、目無法紀的罪名,更是無人在意。
聽完,三人都陷入沉默。
還是宋昭明率先打破開口:“陛下真是……”
謝知遠冷哼一聲:“真是老糊塗了。”
宋昭明忙讓謝知遠小聲點:“噓,知遠,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知道,我隻是覺得陛下這樣回護真是不成體統。”
宋昭清沉着臉問:“那那女子家人呢?後來可有再說這事?”她十分不忿,早知是這檔子事,她當時殿試時就應該建議太和帝直接處死這個犯法的皇子。
謝知遠歎了口氣:“那女子本就是孤女,先前是有個好鄰居為他鳴不平,知道惹得是皇子後,也不敢再鬧了。”
“……”宋昭清沉默了半晌,才說:“今年清明,我為那位姑娘燒點紙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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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九,太和二十八年科考放榜。陛下親臨奉天殿,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分列兩側,學子們站在隊末。衆人随着禮官的傳唱向頂端坐着的君父行三跪九叩禮。
随着太和帝一句:“宣。”便有鴻胪寺官員出列按名次高聲宣讀進士姓名。
宋昭清低着頭隐藏在人群中,殿試結果昨天便以黃榜張貼于長安門外。宋昭清站在二排第一列,是殿試第四名,二甲頭名。
随着鴻胪寺卿宣讀一甲進士名單,本次科考中最受矚目的三人依次出列,行禮謝恩。
狀元謝知遠,授從六品翰林院修撰。
榜眼章琦,授正七品翰林院編修。
探花宋昭明,授正七品翰林院編修。
接着便是殿試第四名,二甲第一名宋昭清,賜進士出身,授正七品督查院經曆司都事。
宋昭清聽到自己的名字,正準備按照先前禮官教導的禮儀上前行禮,聽到自己被授官動作微滞了一瞬。以禮,二甲進士需參加朝考,考過者可成為庶吉士進入翰林院深造,其餘者會經吏部铨選後直接授官,但也需要等待職位空缺,鮮少有新科進士可直接授官的。
雖說深造後也需要出來做官,可是在奉天殿前由皇帝親授意義究竟不同。宋昭清從行禮到回位的過程中,總覺得自己比剛才一甲三位引起的風波還要大。若目光能化為實質,宋昭清覺着自己現在估計已是千瘡百孔。
宋昭清沉默地接了旨,對于這份特殊的殊榮,她卻覺得是極大的諷刺。
她靠着殿試上的谄媚之言、靠踩着一位無辜女子的脊背進了應直言進谏、監察百官的督查院,這份殊榮,不如不要。
宋昭清心想幸好不是禦史,隻是個行政輔官,不然她隻怕要更羞憤了。
這些心思宋昭清隻能藏在心底,不足以與外人道。等散朝後,她還要參加簪花巡遊、恩榮宴,與四面八方的人寒暄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