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唇齒之距不過爾爾,宋野身上獨有的冷冽氣息充斥着葉僑的鼻腔,他輕柔地将碘伏擦在那帶有血迹唇邊,手指時不時會碰到葉僑的臉。
幾乎是他拿走棉簽的瞬間,葉僑欻地一聲站起身來。
“怎麼了,很疼嗎?”
宋野有些懵,心想難道何小節騙他?
進小區前,何小節特意叮囑他:“給女孩兒上藥得慢慢來,别像你平時随便把藥塗了,還用棉簽使勁按,人家會疼的,懂了嗎你個直男。”
何小節是為數不多,見過宋野給自己上藥的人,他不知道宋野有精神疾病。
準确來說是唯一一個。
那次他在店裡處理傷口,誰知下班的何小節殺個回馬槍,撞個正着。
何小節問他:“兄弟你咋弄的,被人打了?”
宋野答:“不小心劃開的”、“不小心碰到的”、“切菜割到了”。
何小節真信了,從那以後他就不再對何小節隐瞞,因為好騙。
葉僑承認自己心髒快要從胸腔蹦出來了,以至于說話都底氣不足:“不不不,不疼,謝謝你啊。”
“嗯。”宋野松了口氣,開始把醫藥箱的東西收拾好。
葉僑覺得不好意思,也幫着收拾,手忙腳亂中又抓住宋野手下的藥瓶,宋野看她,她又抽回手讪讪地說“抱歉”。
一番混亂的收拾過後,葉僑臉上的紅暈終于褪去。
她用手心手背碰碰臉頰,确認不再發燙,手剛拿下去,玻璃杯的清涼溫度從臉上傳來。
葉僑呆呆的接住宋野手中的牛奶杯,微嗫:“謝謝你。”
宋野點點頭,無聲地坐在她旁邊。
那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看來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動作格外撩人,葉僑大喝一口牛奶,安撫她已“爆燈”多次的小心髒。
夕陽西下,餘晖順着窗戶溜進客廳,把桌上的牛奶杯拉出很長一道斜影,一男一女就這麼靜靜的坐在一起,氣氛很微妙。
須臾,葉僑喝完牛奶,恬淡自然地開口:“你們店裡的攝影師都要穿那個工作服嗎?”
宋野想起那身可愛貓貓服,說:“隻有我。”
“為什麼?”葉僑有些詫異,她以為這是他們店的特色呢。
宋野思慮兩秒,答:“開店時,顧客的貓狗拍照總是朝我叫,拍攝不順利,問後才知道是我長得很兇,怕我。”
“哈哈哈,”葉僑噗嗤一聲笑出來,“可是你不笑穿上貓貓服更詭異了。”
“其實你的眼睛很好看啦,可以試着多笑笑!”
一個月前,在醫院病房裡,葉僑也是這麼建議的。
——“你的眼睛很漂亮,多笑笑吧!”
這次,宋野有了回應:“你笑起來很好看。”
葉僑确實長得很漂亮,是那種一看到就覺得舒服,甜美的容貌,眼睛好像天生微彎,盛了笑意似的。
“可能因為我經常笑吧,好多人都說我太愛笑了會顯傻,那又怎麼樣,哭可沒有笑着好看。”
說完她了然地聳聳肩。
那一刻,宋野不禁生出要拍下這一幕的沖動,内心深處無意種下待發芽的種子。
叮鈴——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響起,葉僑示意等他一下,别過頭接起電話。
手機裡傳來唐靈的怒吼:
“葉、僑!你去哪兒了,不是說彩排早都結束了嗎,你人呢,怎麼沒在家!”
葉僑吓了一跳,拼命把手機聲音按小,輕聲解釋道:“你小點聲,我現在在外面呢。”
“太陽都快落山了,是不是又跟哪個野男人厮混呢,快點,立刻,馬上,現在,給我回家!”
明明沒幹壞事,怎麼有種被戳穿的心虛?
葉僑應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證馬上回去。”
“我送你。”宋野說。
葉僑有點意外,不過想想還是拒絕了,要是被唐靈發現她坐陌生車輛回家,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不麻煩你了,我打個車就行。”葉僑提起包,走到門口把鞋換好,“我走啦,謝謝你今天救我,改天我請你吃飯,到時候電話聯系!”
“好,慢走。”
那抹清瘦身影離去,留下很輕的關門聲。
宋野站在夕陽裡,保持面對門口的姿勢,腰背挺直,肩膀寬闊,眼神悲憫又孤獨,宛如被卷進一望無際的草原,被卷進不想回到分毫的回憶中。
*
這年,宋野剛上小學二年級,他有很漂亮的母親,對他不錯的繼父,這時一家人還過着溫馨的生活。
變故發生在一個夕陽無限的下午。
宋野背着書包從學校回來,手中拿着期中檢測第一名的獎狀,迫不及待想和母親宋郁菱分享這份喜悅。
他眨着明亮的眼睛,一蹦一跳的回到家,用鑰匙打開門,卻空無一人。
小小的出租房很幹淨簡潔,隻是感覺少了些東西。
“媽媽,媽媽你在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