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裡，蘇珺忙到半夜，把暮達的破衣服疊好塞進櫃子，像要把過去埋起來。她用布條包住受傷的手指，繼續收拾地上的碎片。暮安躺在床上，聽着廚房動靜，心裡空得像漏風。他夢見暮達站在月光下，手握那條機械義肢，像錘子砸碎家裡的桌子，碎片飛濺，他驚醒時滿頭冷汗，窗外雪花飄落，像在給這個家蓋上白布。第二天早上，蘇珺煎了三個雞蛋，分給孩子們，自己隻喝了碗稀粥。她笑着說：“小安，媽媽有你們就夠了。”暮安咬着蛋，眼眶一熱，知道她在硬撐。他低頭看到暮平光着腳踩在冷地上，暗想：得再縫雙鞋。

小鎮巷子裡，鄰居張嬸探頭問：“暮達真走了？”蘇珺點頭：“走了。”張嬸歎氣：“這年頭，下崗的男人都跑了，我家那口子也整天不歸。廠子倒了，他們就沒魂了。”暮安聽着，覺得家裡的空不隻是暮達留下的。巷口，魚販王嬸推着車經過，嘀咕：“魚價跌得沒法活！”暮安看着母親瘦削的背影，知道擔子落在了她肩上，也落在了他心裡。

從那天起，家裡安靜了。沒有暮達的怒吼，也沒有那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暮恩的童話書攤在桌上，暮平抱着他的腿笑，可暮安卻覺得，心裡空了一塊，像月光照不進的角落。他不知道父親去了哪裡，也不想知道。他隻知道，得撐下去，不能讓母親一個人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