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安站在Z世紀大廈的面試大廳裡，手心全是汗，校服被汗水浸得貼在背上。他從沒見過這麼多人擠在一個地方，空氣裡混着香水味、煙味和緊張的喘息聲。大廳中央擺着一張長桌，三個評委坐得筆直，左邊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右邊是個燙卷發的女人，中間是個年輕人，穿西裝卻一臉倦容。牆上挂着“Z世紀娛樂”的大字，旁邊還有幾張海報，畫着跳舞的外國明星，暮安看不懂，卻覺得那光鮮亮麗的樣子離自己很遠。

工作人員陳宸把他領到隊列末尾，低聲說：“輪到你就上，别緊張。”暮安點頭，可腿抖得像篩子。他攥緊母親塞的布包，裡面有50塊錢和那張紙條：“小安，媽媽能力有限，你要好好的。”他暗想：媽，我得成，不能讓你白操心。隊列裡的人形形色色，有穿花裙子的女孩塗着口紅，有穿皮夾克的青年叼着煙，還有個胖乎乎的小夥子，緊張得一直在擦汗。暮安低頭看看自己的校服，灰撲撲的，心裡苦笑：我這模樣，像來要飯的。

面試分四部分，暮安聽陳宸說了個大概，心裡卻沒底。第一部分是自我介紹和動機。輪到他時，他深吸口氣，走上前，聲音有點抖：“我叫暮安，15歲，來自小鎮。我想當模特，賺錢幫我媽。”評委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鏡：“幫你媽？多大點事就惦記賺錢？”暮安低頭：“我爸走了，家裡就靠我媽，她太累了，我想讓她歇歇。”卷發女人皺眉：“15歲？太小了吧。”中間的年輕人卻笑：“挺實在，下一項吧。”

暮安松了口氣，可腦子裡亂糟糟。他想起母親熬夜縫衣服的樣子，想起暮恩抱着破童話書的眼神，想起暮平黏着他的小手。他夢見過自己站在月光下，手裝機械義肢，扛起整個家，可現實裡，他連站穩都難。

第二部分是唱歌，要求随便挑一首熟悉的歌清唱。暮安傻眼了，他家裡沒電視，沒收音機，哪聽過什麼流行歌？隊列裡有人哼着《甜蜜蜜》，有人唱《Yesterday》，聲音飄來飄去，他一句都接不上。評委年輕人問：“會什麼歌？”暮安紅着臉：“學校教的《讓我們蕩起雙槳》行嗎？”卷發女人嗤笑：“兒歌啊？”中年男人擺手：“唱吧。”暮安咽了口唾沫，開口：“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聲音清亮卻生澀，像小鎮河邊風吹過的蘆葦，帶着點顫。

大廳裡有人竊笑，那個胖乎乎的小夥子低聲嘀咕：“這啥啊？”可暮安唱着唱着，腦子裡浮現出小學時，老師帶着他們在操場唱歌的場景。那時暮達還沒走，母親偶爾會來接他，站在校門外笑。他唱到“紅領巾迎着太陽”，眼眶一熱，聲音更穩了。評委年輕人眯着眼聽完，點頭：“有感情，下一項。”

第三部分是跳舞，現場有個舞蹈老師示範動作。老師是個瘦高個，穿黑T恤，跳了一段邁克爾·傑克遜的《Billie Jean》，腳尖滑動，身體傾斜，動作流暢得像流水。暮安看得眼都直了，他從沒見過人能這麼動。小鎮的舞廳裡，最多是交誼舞，叔叔阿姨摟着腰轉圈，哪有這種花樣？老師喊：“跟着做！”暮安硬着頭皮上，學着滑步，結果腳一崴，差點摔倒。他試着擺手，扭身，卻像猴子下山，歪歪扭扭，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