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雲走過去,一手牽了姜淮的袖擺,一手提了暖燈,視線還是朝着虛幻場景望去,提着暖燈的那隻手仍舊練膽一般地伸進幻象裡,帶着風燈跟着搖墜,暖融光線搖曳。
在一片晃動不堪的光線裡,旁邊的俊美少年開口了,他說:“柳姑娘,你晃得我頭疼。”
柳依雲聞言,瞧他一眼,卻并不理會,依舊拿着燈觸進幻景裡。
被她牽着的姜淮便擡起纖長睫毛,隐着寒星般的眸裡不贊同地看着她,好像她做了多大的錯事。
墨發紅唇的少年瞧了她一會兒。
幾次以後,柳依雲不高興了。
她看向少年,青絲随着她的轉頭在昏黃光線裡滑動一瞬,少女蹙了眉:“我又要牽着你,又要提着燈,燈光晃動是很正常的,要麼,你就自己提着燈!”
容顔昳麗的少女覺得這少年真是個麻煩精。
俊美少年笑了笑,軟下纖長睫毛,低低應了一聲:“嗯。”伸手自然地去接少女手上的燈。
他骨節分明皙白的手指伸過來,落在風燈木質提手上,恰巧觸碰到了柳依雲的指尖,柳依雲迅速收手,将暖融風燈推到姜淮手心。
風燈易主,柳依雲放下手,手指掩進袖裡,摩娑着方才的觸感。
接着,說不清是要除去方才的觸感還是要保持練膽一般,她又将手伸進了虛幻景象裡,來來回回。
兩次以後。
身邊的麻煩精又開口了。
“柳姑娘,”他這次說的是,“你伸得我害怕。”
柳依雲再次回頭看他,覺得甚是無語。這麼一個黑心蓮,一個大反派,殺人不眨眼的家夥,在這裡說,因為她的手伸進這些虛假的凄慘殘酷場面裡讓他害怕?
柳依雲忍了忍,又忍了忍。
跟着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了。
她直接打算放手,轉身準備離去,遠離這個麻煩精。靛藍色绲青邊的發帶襯着青絲泛出一個悠揚的弧度,少女清麗臉上寫着不快。
但她還沒來得及有所行動,身旁的少年就像是似有所感一般,搶先抓住了她的衣袖。
墨發如瀑的少年垂眸瞧着她,語氣裡帶了點哄騙的意味,“柳姑娘,”他道,“我是真的害怕。”他睜着眼睛胡說八道,那雙含星映水的眼睛直瞧着她,蠱惑人心一般地,他軟下睫毛低低道:“你就當可憐可憐我。”
他離得極近,稍低頭瞧着她時,草藥的甘苦味便随着他的舉動、他拉着她袖子的行為,親密無間地傳了過來,柔柔地灑在她身上,像不想停歇的吻。
少年束着高馬尾,骊黑的眸子軟軟地垂下來看她,眼中淨是真誠,多情眸裡卻又天然泛了蠱惑人心的意味,叫柳依雲瞧久了不自覺就想逃離,臉上發熱。
她移開眼,可那草藥的甘苦香卻像始終不想放過她般,無孔不入,極安神,卻又無端叫人沉迷。連原本洞窟内鐵鏽般腥甜的血味都被這氣息沖淡了不少,隻剩下了若有似無淡淡的甜。
倒像是身上染血的姜淮伸出手輕輕摸着她臉的感覺。
血味固然令人惡心,但若是姜淮身上的,卻也,不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柳依雲想。
她現在倒還沒意識到自己想法的雙标,隻是覺得自己想的東西實在莫名。
但因着這份莫名,她再對上姜淮那雙骊黑的眼時,明知道他是在胡說八道,可拒絕的意圖仍是淡了。
為什麼淡了?
柳依雲不明白,最後隻能歸結于,他身上的味道實在是太好聞了。
她就當真是被蠱惑了般地跟着他走,兩人的手都拉着彼此的衣袖,像是另類的牽手,甘苦的藥香籠在她身上,她如是被燙着了一般驟然松手,卻仍是乖乖由着姜淮牽着她。
一聲好聽的輕笑在空中響起。
柳依雲循聲瞧他,卻見少年墨發紅唇,并無笑意,察覺到柳依雲看他,他也亦移過眼與她對視。甫一對視,柳依雲便逃也般地倉皇瞥開眼。
一絲笑意又慢慢浮上姜淮的唇角。
他好像,知道,該怎麼對付柳依雲了。
柳依雲被牽着走了很久,周身的血腥味都被甘苦香濾得很淡,跟着姜淮走并不是一件累人的事情,甚至可以說很輕松。
隻是,突然。
周遭傳來一陣鎖鍊軸轉的聲音,下一霎,四壁皆禁锢,兩人被困在了一個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