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練,柳依雲尋了姜淮一圈沒尋到人。
她複又回到蘇和玉所待遊廊,蘇和玉正半倚着廊柱,他身邊擺着許多壇酒,正在頹廢地借酒消愁。
看見柳依雲過來,蘇和玉神情迷茫痛苦,喚道:“依雲。”
柳依雲未搭理他,隻當是聽不見他說話,又或者單當他是賣酒的小厮,走至離他較遠的一壇酒附近,也不瞧是什麼酒,拎起來拔下紅布蓋就要往嘴裡喝。
溫容阻止不了蘇和玉,但瞧見柳依雲也跟着胡鬧,當即過來攔下她的手,微斥責道:“依雲!”
她一直把自己當成依雲的姐姐,也一直是團隊裡最愛操心的人,此下必是要攔的。
柳依雲瞧着近在咫尺被攔下的小型黑色酒壇,目光微擡看向溫容,笑了笑,“溫姐姐,”她說,“我難過。”
聲音軟又甜,泛了點撒嬌的意味,但在語調裡又确實能聽出她的惆怅和郁郁,像是一首平淡溫馨的曲子,餘音裡泛着些哀,叫人茫然憂愁。
她确實是難過。
這還是柳依雲第一次對她撒嬌。溫容瞧着她的笑顔,有些招架不住,不自覺就軟了幾分,松了緊拿酒壇的手。
當即,她有些擔心,輕聲問道:“依雲,你怎麼了?”
她垂眸笑着不答,溫容神色便黯了幾分,悟道:“是因為蘇和玉?”
柳依雲纖長睫毛隻瞧着黑壇酒蓋,彎了彎唇:“不是。”
溫容霎時更擔心了:“那是因為什麼?”
柳依雲未回答,她微擡眸,像是轉移話頭一樣道:“溫姐姐。”
她唇上還挂着清淺的笑意,配上她昳麗的容顔,應當是極美極甜的,但那美和甜卻像是堕入了一方清澈澄瑩的湖泊裡,用手一掬,那水是苦的。
她近乎是懇求着,“一口,”她說,“我隻喝一口。”
溫容想阻攔,但她一想,或許現下阻攔了,依雲轉身就會自己買了喝。而且…今天确實遭遇太多,情緒大起大落,就連她自己若不是得照料蘇和玉,也想端着酒壇痛痛快快喝一場。
她松了手,算是妥協,瞧着她道:“隻一口。”
柳依雲垂着眼未做回應,摘了紅布蓋,就将酒往嘴裡倒。
這壇是梅子酒,卻也不單隻有梅子的酸甜醇味,入口還有微微的烈和濃厚的香味,一口下去還有點辣,倒像并不完全是青梅發酵成的香酒,釀造的時候還摻了不少高粱,或者單純就是梅子酒釀出來以後,倒出些許,又往壇子裡摻了點燒刀子。
柳依雲想笑。
不過也因為畢竟是梅子酒味道占主體,倒也壓了幾分燒刀子的烈和嗆,叫她這個不習慣喝酒的人第一口不至于嗆咳出聲,之後便趨于習慣。
她喝了第一口,揚了唇,也沒放下壇,徑直去喝第二第三口。
幾乎算是直接往嘴裡倒。
等到溫容察覺不對勁,伸手要去攔時,柳依雲轉了彎落在遊廊旁,又再喝了幾口。
溫容将壇子搶過來時,壇子裡已然是空了。
她又驚又氣:“柳依雲!”
少女臉上微微發熱,更顯容顔姣好。
她半點沒有食言的慚愧,扶着膝蓋笑道:“嗯,本來是要一口悶的。果然沒成功。”
她也不理溫容,轉身就走。
溫容在身後急道:“你要去哪兒?”她發覺柳依雲狀态實在不對。
前方妍麗清婉的少女笑着揮揮手,除去她面上淡淡一層桃紅讓她愈發顯得動人,壓了周圍景色三分後,其它方面再無異常,她開口,吐字極為清晰,邏輯極為通暢:“回去睡覺呀。”
尾音上揚,軟綿綿的。
還能思考。溫容松了口氣。但她還是擔心:“我送你回去…”
話都沒說完,柳依雲蹙眉瞧她,如是一個大人看着一個極不成熟胡鬧的小孩,提醒道:“你還得照顧其他人。”
“溫姐姐,”她搖搖頭,不高興道,“你不懂事。”
溫容:…?這怎麼就把我的詞搶了?
她還是準備上前。但剛邁了一步,腳都沒踏下,對面少女就如瞧見了什麼洪水猛獸、難纏鬼怪一般急急後退,伸手道:“停!”
她表情嚴肅:“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我去買幾個橘子’這句話差點自少女口中脫口而出,她勉強吞下,還是保持着那副肅穆莊重的模樣,仿佛面前是刀山火海:“溫姐姐。”
她道:“我有話和你說。”
溫容怔愣,停在原地。
柳依雲表情嚴肅:“我其實是!…”
“…嗯”溫容緊張地瞧着她,等着她的後續。這還是柳依雲第一次這麼嚴肅認真地說話,仿佛此刻局勢嚴峻。溫容心不由提起,斂聲屏氣怕錯過她任何話語。
她莊嚴開口,一字一頓:“千杯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