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白繞着傳送陣法走了一圈,忽地在一處停下了腳步。她蹲下.身,伸手撫上陣法邊緣,指尖霎時粘上幾星細碎的粉末。
——陣法被人動過!
“師尊,這裡,還有這裡,都是最近新畫上的。”江乘雪腳尖碾過幾處可疑的地方,那裡頓時出現一塊空白,地上的陣法紋路化作紫黑魔氣升入空中。
“果然。”秋露白以手托腮,“能随意将已成型的陣法修改為自己想要的樣子,魔宗裡有這般天賦的人我隻見過一個……”
“海底劍冢裡的陣法。”江乘雪答道。
“嗯,是同一人的手筆。”秋露白目光掃過整個傳送陣法。
此人做事幹淨,深藏不露,上一次隻聽見炙心煉魂爐炸裂時那道女子的聲音,沒能抓到她的尾巴。
“不過現在,我們有了另一個突破口。”秋露白嘴角微彎,心中浮現出一個黑袍的身影。
烏瑞,這枚廢棋現在在她手裡。
*
再度回到監牢。
“哐當。”帶路的親衛打開了牢門,秋露白一甩袍袖,緩步而入。
這是烏瑞的牢房。
比之她先前待得那個,烏瑞這個前左護法的待遇可就差得多了。妖王親自下令,負責的守衛自然不會給他多少好臉色,随意找了個空着牢房關進去便是。
因此,這間牢房四面無窗,昏暗潮濕,連空氣中都能沁出水汽來。秋露白甫一進去,經年累積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她皺了皺眉,總算在牢房角落看到了蜷靠在稀碎茅草上的烏瑞。
那身黑衣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他頭也不擡道:“我倒是不知,玉清門的霜寒仙君還有落井下石的癖好。”
“你好像很了解我。”秋露白走到他身前,平靜道。
黑暗中那人一聳肩,随意道:“呵,玉清門首徒,元嬰境内從無敵手,一己之力滅門血煞教,多厲害啊,英勇事迹連我這窮鄉僻壤的小妖民都能說上一二。”
“不,你了解的遠遠不止這些。”秋露白居高臨下看着烏瑞,語氣中是不容置喙的确定。
“需要我提醒你嗎?妖族左護法專司情報、協理一應王族内務。這才過去不到一日,左護法閣下就忘了自己的本職了?”
“……”烏瑞沉默良久,而後緩緩擡頭,那雙瞳仁極小的眼睛盯在她身上,“了解又如何,我有必要告訴你嗎?”
秋露白輕輕搖頭:“你自然沒必要告訴我,畢竟你我本就沒有任何關系。”
“哼,知道就好。”烏瑞把頭轉了回去,面朝着粗糙的石壁。
“但我有一點想不通,你我本無怨無仇,但初次見面你就表露出對我的強烈敵意,是什麼讓你對一個陌生之人如此上心呢?僅僅因為我是人族嗎?”
“……”
他裝啞巴,秋露白也不惱,自問自答道:“當然不是這樣。你的背後,應當還有另一個人,你為她辦事,她指使你當衆攻讦我,置我于死地,好達到你們的目的,順便把暗中做的手腳推個一幹二淨。”
“……”烏瑞仍舊不答,黑袍下的手無意識搓動着。
秋露白微微一笑:“我想,這個人也是人族,更确切來說,是魔宗之人,對麼?”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從我和徒兒一進妖族森林時,你便收到任務,開始密切關注我們的行蹤,直到,我們突然消失在辰楓的屋中。”
“你先是因跟丢了目标而驚慌,但很快,你在那面鏡子中發現了我們的身影,決定将計就計,将試煉秘境出事的鍋推給我們。”
“你既然都猜到了,還來問我做甚?”聽她越說越多,烏瑞終于忍不住開口。
上鈎了。秋露白輕輕笑了下,接着他的問題道:“我隻想知道,那個人是誰?你們做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為何要告訴你?”死到臨頭,烏瑞仍嘴硬道。
“因為現在,你的命在我手裡。”語調平淡,如同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
烏瑞瞬間被戳到痛處,怒道:“呵,你不過仗着妖王施舍的權柄踩在我頭上罷了。你真以為師擎蒼是個什麼好東西嗎?你替他辦完了事,下一個待在這裡等死的就是你。”
“我知道。”秋露白平靜道。
“哈,被我說中了吧,你也别想有什麼……等等,你說你知道?”烏瑞突然反應過來她說的話,雙目瞪大看着她。
“嗯,妖王此人自私自利,暴虐不仁,對于失去利用價值、又恰好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唯一的下場……隻有死。”秋露白接過他的話,娓娓道來。
“你都知道還替他辦事?”烏瑞語中滿是不可置信。
“我自有我的考量,你隻需要告訴我,你背後的那個主使是誰便可。”秋露白瞥了眼門外站着的妖王親衛,不再深入這個話題。
“我說了,你就能放了我?”烏瑞态度有所松動,轉頭望向她,露在黑袍外的眼中光芒閃動。
“不行。”秋露白搖了搖頭,看見烏瑞眼裡的光徹底滅了下去,又道,“你既然提前對我有所了解,那你也當知道,我這個人,眼裡一向揉不得任何沙子,也不愛給什麼無意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