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說要放了你,你也不會信。”她看着全身裹在黑袍中的妖族,歎息似的補充道,“人總要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價,妖也一樣。我無法替那些因你而死的妖族原諒你。”
“那還有什麼可說,左右都是死。”烏瑞冷笑一聲,扯了扯身上的黑袍,将自己蓋得更緊了些。
秋露白凝視着黑袍妖,語氣中帶着極輕的憐憫:“若我說,我能幫你達成另一個願望呢?”
“什麼?”烏瑞神色恹恹。
秋露白指尖微動,二人周身當即落下一個透明的隔音結界,将門口另外幾雙耳朵隔絕在外。
“幫你殺了妖王,以及,你背後那個主子。”
微表情和話語中的情緒是很難僞裝的,烏瑞對妖王,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樣忠心。
話畢,秋露白立刻撤去了結界,除了烏瑞和她,再無第三人聽見方才那句話。
為免引人懷疑,秋露白又當着妖王親衛的面補上一句:“我想不需要我多解釋了。”
烏瑞瞳仁瞬間放大,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忌憚:“你真是……恐怖,論情報能力,我遠遠不如你。”
“謬贊,一些不值一提的猜測罷了。”秋露白一笑。
直到這時,烏瑞才徹底撤下心防,吐露道:“與我接頭的人,确實是魔宗之人,不過,她很謹慎,從不以真面目示人,與我往來皆通過信件。”
“你是如何認識他的?”
烏瑞頓了頓,雙目放空,望着半空某處:“是她主動找上我的,她開的那個條件,我無法拒絕。”
話音落下,烏瑞想起什麼,目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某種程度上,你們真的很像,都是那麼的……”
“像什麼?”秋露白有些在意,問道。
“隻是我的一種感覺。”烏瑞沒再談及這個問題,轉而道:“從來都是她單方聯系我,我們達成條件,我替她做事,她保我順利離開妖族。”
“第一個任務是篡改試煉秘境,我親自動手,用她給的陣圖和材料改了陣法。第二個任務則是盯緊你們的行蹤,想辦法拖住你們的腳步,免得妨礙她的計劃。”
秋露白聽着,看向烏瑞的眸光越來越冷。
若隻針對他們也就罷了,到底種族相異,但連自己的同族也下得去手,烏瑞可真是……
“我都完成了,隻是沒想到,在那種情況下,你們還能從牢裡出來,甚至說服妖王。”烏瑞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絮絮道。
“所以你被她放棄了。”秋露白肯定道。
“嗯。”烏瑞目光空茫,“在議事廳上,我就知道自己再無希望。”
秋露白複雜地看着這個黑袍的妖族:“為何你如此信任那個人?信任到能在沒拿到任何好處的情況下就替她做事。”
烏瑞有些渙散的瞳孔重新聚焦,眸中多了幾分凄惶,扯了扯嘴角:“想知道?”
沒等秋露白回答,他霍然掀開了自己的黑袍。
看清他身上的東西時,饒是秋露白也忍不住向後退了半步。
隻見烏瑞那具枯瘦的身體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血色紋路,自臉部向下蚯蚓般蔓延開來,在黑暗中閃動着詭異的紅光,仿若在呼吸一般。
“禁術,縛魂奴印。你也可以理解為,另一種形式的主奴契約。主死則奴死,為奴者永不得背叛其主,生死皆在于其主一念之間,甚至于隻要生出反意,魂靈便會遭受萬蟻噬心之痛。”
“你不會想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烏瑞笑得慘然,合上了黑袍,重新将自己裹回層層布料下:“這就是原因。妖族左護法這個位置,說得好聽,實則不過是妖王手下一條永不背叛的狗罷了。”
“……”秋露白默然不語。
烏瑞攥着身上的黑袍,接着道:“那人找上我時,便為我免去了此術魂靈反噬的效果,自此之後,至少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隻要不被發現。”
“她說過,徹底解除我身上的奴印,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罷了,隻要我替她做事。”
“她竟能破解禁術?”秋露白問道,照理說,此類奴印一旦設下,非死不得解。
“因為,她也中過同樣的禁術。”烏瑞彎了彎嘴角。
什麼?秋露白目光頓時凝在烏瑞臉上,不願錯過任何表情。
“信不信由你。”烏瑞攤了攤手,“贈送一個消息,我瞥見她後頸上紋有一朵血色梅花,似乎是為了掩蓋什麼,或許是和我一樣的奴印吧。”
“好了,我知道的都說了,你該走了,記得你答應我的事。”烏瑞把頭轉了回去,對着石壁,不再說話。
秋露白抿了抿唇,最後看了縮在陰影中的黑袍妖一眼,離開了牢房。
看見牢門處等候的江乘雪,秋露白道:“走吧,烏瑞這問不出别的了,接下來去辰楓那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