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些事,根本沒有一個确定的“k”。
……
永安一中,每一個年級都有好幾個班,高一最好的班級和高三在一起。考試結束陳瑤去往衛生間的路上,她看到一個高三的學姐坐在窗戶邊上,桌子上堆滿了書,半人高,蓋住了人存在的地方,在這個封閉式的學校裡,高三的學生基本都是住校的,争分奪秒的學習是必然的。
陳瑤不知道自己到高三的時候,會不會這樣努力,但毫不隐瞞地說,她感受到自己發的東西帶來的影響了。
一中非常卷,大多數時間大家都沉浸在書本裡,但她總覺得走路上的時候,有一些指指點點的聲音或者視線,隻是等她看過去,對方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
猜測,猜測自己離開後這群人是不是在背着她讨論什麼。
陳瑤的心搖擺不定,她有些恍惚。
“陳瑤,這個号真的是你發的嗎?”發小拿着手機就把人堵在廁所,臉上的擔憂不作假,說話的聲音也小聲的很,生怕被人聽到。
“不知道。”
陳瑤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她站在那裡,洗手池的水不停的根據着感應在她手上沖刷着。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地上,耳邊還是朋友喋喋不休的詢問和擔憂說:“不是你寫的,他們這樣亂發你的信息就肯定是不行的,你得去報警,讓警察去抓他們。”
她默默把手收回來,手心全是水,沒有紙。
原本校園衛生間挂着的紙巾都用完了,讓這時候的她覺得空缺。
就像這些人順着網線一定要評價她的行為,讓她感受到一種失語困境的前兆。
又是一種熟悉的沉默。
但很快,這種熟悉的沉默又會席卷而來。
……
回到教室,陳瑤坐在座位上,窗外的風吹着草木,吹着樹木,吹着她的頭發。天氣好,陽光亮透過百葉窗斜斜打進來,一束一束地落在書桌上,像裁切好的紙面劇本,一格格鋪開。
有兩三個女生偷偷靠在後排一部手機前,小心翼翼地縮着脖子。
“就是她吧?”
“你看這張圖,側臉、短發,還有手寫的字,這跟陳瑤寫黑闆時一模一樣。”
“我聽說她在一個論壇發過東西,讨論校園暴力和家庭暴力,還寫了個十三歲少年命案的小說大綱,不得了,年紀輕輕想當作家了。”
“那具體還說什麼了?”
“說自己小時候被老師誤解,還說……”
她們話沒說完,一個男生小聲插嘴:“真的假的?如果是她,那她寫得也太猛了。你看這一段——”
他壓低聲音念:
“‘有些老師不是聽不見學生的話,而是不屑聽完。’”
幾人倒吸一口氣,互相看了一眼。
“說不定是哪個班的事,她自己帶情緒了。”
“可她寫得這麼像真的,她是不是想搞事?”
門口突然傳來腳步聲。
是一位語文老師,何昭真,年輕,帶着點不動聲色的威嚴,她淡淡開口:“在讨論什麼?”
幾個學生明顯一驚,手機一下藏進袖子。
“沒……沒什麼,就是看點題海。”
“是啊老師,我們在背誦那個必修課文,啥來着……”
“《再别康橋》。”有女生随口道。
“再别‘說謊’吧。”老師不冷不熱地說。
幾個學生臉紅了,慌張地溜開,老師站在原地,目光落向靠窗那排,陳瑤正低頭在草稿紙上推函數式。
她安靜得像一座風化雕像,線條清楚,神情平整,老師猶豫了一秒,走過去,輕聲道:“陳瑤,有人欺負你嗎?”
陳瑤擡起頭,眼神幹淨,但帶着一瞬間的“屏蔽感”。
“沒有。”
“是不是有人在造謠?”
“不是。”
“如果有問題,可以跟我講。”
“謝謝您。”她依舊很平靜。
何老師頓了頓,沒再追問,隻是輕輕點頭,準備轉身離開,她走回辦公室,剛坐下不久,隔壁政治老師走過來敲桌。
“喂,你看這個。”
對方手機屏幕亮着,一個論壇貼圖,匿名用戶發布了帶着圖的内容,讨論的就是那個小說的事情,但現在人說的多了,虛構小說也被當作真實了,話題讨論起來,底下評論數過萬。
她看了一眼屏幕。圖片模糊,但剪影熟悉。
“你覺得……是她嗎?”
“你班那個陳瑤?”
“她安靜得很,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孩子。”她下意識說道。
“可你别忘了,有時候最沉默的孩子,藏的話最多。”
何昭真猶豫片刻,還是起身回教室,那節是數學課結束的課間,陳瑤剛合上練習本,仿佛沒事人一樣站起來。
何昭真走過去,半蹲下與她平視,放緩聲音。
“陳瑤,你最近是不是……在網上寫了什麼?”
她沒有立刻回答,隻看着何昭真,眼神一如既往冷靜,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風吹散:
“我寫了一個小說大綱,但我沒有說是真的,可是沒人聽,都把虛假當作真的,我想讓大家聽見,但好像大家總是偏聽偏信。”
何昭真一時說不出話,陳瑤低頭,繼續做題。
屋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