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點的燭光映入眼底，兒時的仙女棒乍開，那時的欣喜也不過如此。

隔着一扇玻璃，洛予生聲音悶悶地，“許願吹蠟燭。”

明明隻是正常的生日流程，可程嘉南的手還是控制不住地抖動，胸腔堵塞，眼睛也跟着濕潤。

一顆閃着光亮的水滴落下。

微風吹過，洛予生護蠟燭的動作還是遲了，燭光熄滅，他看向程嘉南，有些懊惱，“對不起，你願望許完了嗎？”

“許完了。”

望我自由，雖愛意纏身，仍能好好愛這個世界。

洛予生松了口氣，許完了就好，他放下蛋糕，才覺出程嘉南剛才說了什麼。

“你、你剛才是不是說話了？”

屋子裡的人點了點頭。

洛予生登時站起身，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他現在恨不得打穿這層玻璃，想進去抱着這個人轉幾圈，想大喊幾聲。

無數欣喜激動最後也隻能壓在心底，他是偷偷來的，不能被發現。

“這麼高興嗎？”

程嘉南撫着玻璃，病态的臉上浮現笑容，看着面前這人轉來轉去就跟看門的杜賓一樣傻氣。

自家來人了也不知道叫兩聲。

“對啊，高興死了，我好久沒這麼高興了，”洛予生順着玻璃坐下，側着頭看向程嘉南。

程嘉南也在看他，眼神熾熱，像在燃燒生命朝他傳遞求救信号。

他看到他脖頸上道道紅痕，臉上的小道傷口也赤裸裸地叫嚣着存在。

“疼嗎？”

嗓子發啞，洛予生感覺被灌了沙子，沒說一句話都刺啦啦地疼。

“不疼，”程嘉南壓着嗓音，蒲公英般輕小，風一吹就散。

“程嘉南，你手機被收了吧。”

“嗯。”

洛予生扭過頭，擡頭看月亮，語氣輕松，“那你肯定不知道今天群裡都發生了什麼，我給你講。”

“方四時非要拉着邊佳洋吃自助餐，最後兩個人肚子特别大，還發了圖片，你等我給你找找，方四時一定不會再想去吃了。”

“洛予生，”程嘉南叫了聲。

“還有還有，今天我在路上看到一隻橘貓挑事，那隻大橘還是我喂的那隻，你說它怎麼這麼會欺負貓呢。”

“洛予生！”程嘉南又叫了聲。

洛予生側過頭，眼眶發紅，“程嘉南。”

他叫了他一聲。

嗓音發顫，程嘉南想開個玩笑，但看到對方心疼的神色又什麼都說不出了。

“程嘉南，要是你也跟那隻大橘一樣就好了。”

“什麼意思。”

一顆豆大的淚珠落下，敲響玻璃，從他的眼尾劃過。

擡手想要擦掉，卻發現那并不是自己的淚。

洛予生接着道，“省得被欺負，還不敢出聲。”

“疼嗎？脖子上的傷口。”

“疼，”程嘉南是真感到火辣辣地疼，嘴角刺痛。

他指了指被晾在一旁的蛋糕，“你幫我吃口蛋糕，吃點甜的就不疼了，也不苦了。”

蛋糕是以巧克力為主，點綴着翻糖珍珠，不僅硬還甜，洛予生吃了幾口，霜糖在嘴裡化開，甜得膩嗓子。

“怎麼樣，好吃嗎？”

“嗯，好吃，”他又挖了一勺放在嘴裡，給裡面的人形容蛋糕的口感。

他就那麼瞧着程嘉南的眼睛越來越亮，嘴角逐漸勾起，滿心期待的樣子恨不得直接打碎這個玻璃，帶人離開，斷絕這層親子關系。

牙齒咬破一顆珍珠，巧克力醬爆出來，艱難咽下去後，他拿衛生紙擦着嘴，把蛋糕放下。

“等開學後我們重新買個，再補個生日好嗎？”

“行，都聽你的。”

得到回答，洛予生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戀戀不舍地摸着那塊玻璃，輕聲道，“時間不早了，你該睡了。”

隔着屏障，程嘉南順着對方手撫摸的方向蹭了蹭頭，乖巧的聲音溢着幸福，“好，回去注意安全。”

“嗯，生日快樂，做個好夢。”

道别後，洛予生提起蛋糕盒子，踩着凹凸不平的磚塊跨了出去。

那時，程嘉南的羨慕達到了峰值。

從小到大都聽話的孩子，沒翻過牆，沒頂過嘴，沒逃過課，即使認真學習，成績也還是中不溜的，再加上性子也悶，在班裡平時也就是個透明人。

聽話兩個字，無時無刻不圍繞着他的生活。

而當被壓迫格式化的本性成為炫耀的籌碼，程嘉南覺得這樣的日子無聊極了。

他不可避免地被那些“壞孩子”吸引。

為什麼其他人都能張開翅膀，偏偏自己要被捆住關在牢籠。

他羨慕洛予生，他好羨慕他。

程嘉南一整晚都坐在那裡，他就那麼看着那面牆，盯着洛予生剛翻過的地方。

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