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區内的人都會有一個共同的認知——進了安全區,你就徹底安全了。
可是,安全區内真的安全嗎?
向雲想到這裡後笑不出來了。
她第一次嘗試用白塔的思維思考問題。
不是作為幸運分化、且能活着進入安全區哨兵向導,也不是作為哨兵向導親人的“關系戶”,而是……從冷冰冰的制度,從永遠冷漠對待污染區的那群“看見全局”的人的角度,思考這件事。
那些費盡千辛萬苦從污染區逃到安全區的人,對于安全區來說,到底有什麼用?
向雲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徐羨發現她情緒不對後立刻轉頭看向她,向雲的手死死攥住衣角,身體不由自主地繃緊,發抖的樣子像極了懷中的咪咪,但眼中多了擔憂與恐懼。
她想到那些分化成功的“幸運兒”,一路躲避變異體的追趕,沒日沒夜的趕路,直到鞋底磨穿,渾身是灰,睜着眼睛都能聞到自己身上的血味與臭味。
她們以為那是一條通往新生的康莊大道,隻要跨過污染區與安全區之間的生死線,就能抵達沒有污染源的人間天堂。
但是,安全區是多麼難得的地方,怎麼會随随便便就讓人進去呢。
向雲喃喃問道:“如果有人要從污染區進入安全區,需要什麼條件?”
徐羨冷靜地回答她:“首先你得分化成哨兵與向導,如果沒有精神體,他們連個入檔資格都沒有。”
施舍給她們一張準入證,就可以換來她們一輩子的低三下四。
不止一次,徐羨聽到其他的同事用嫌棄的口吻提起污染區來的那些人。
她們作為“臨時居民”,少部分人會在安全區内做低薪的服務業,大部分人則會被再次送往污染區與安全區之間的地方,作為前線士兵的替死鬼存在。
有人說污染區來的人精神不穩定,還可能受到變異體的污染,也有人說她們受教育程度低,沒什麼素質,與她們溝通困難……
什麼樣的壞話都被說盡了,安全區内的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永遠高高在上的點評這、點評那,他們永遠高人一等,天生與“臨時居民”不一樣。
對于白塔來說,收容污染區來的哨兵向導,隻是為了填補戰力空缺,完成下等人工作。
她們千辛萬苦來到這裡,最後隻能成為白塔系統中“随意分配、易被替代”的消耗性人力資源。
她們僅僅是“可用”,而不是什麼安全區内的必需品。
對于安全區内的人以及白塔來說,她們就像是用後即棄的餐巾紙,沒了就沒了,太陽仍舊東升西落,安全區仍然照常運轉。
向雲低頭抱緊懷中的咪咪,半晌沒說話。
小貓咪睡得很香,呼吸的時候肚子一鼓一鼓的,身體摸起來熱熱乎乎。
她忽然意識到,如果不是正好暈倒在了第八支隊所在的事故現場,正好失憶忘記了當時發生的事情,正好能夠與S級向導徐羨匹配上,那她現在也不過是準入名單上的一串編号,是白塔眼中“還有點用的”消耗品。
醫療中心的人或許會給她用藥,但沒人會真正管她的死活。
她會在睡着很多人的病房醒來,傷愈後,白塔會給她安排“消耗品”該做的工作。
她本來就是個齊天大文盲,這輩子也就懂個苟且偷生了,連句好賴話都聽不出來。所以她也會被重新扔到安全區與污染區的邊界處,像許多和她一樣無名無姓的C級哨兵一樣,做沖鋒陷陣的排頭兵,最後消失在系統的最底層。
她進來的方式不體面,但她運氣好,遇見了徐羨。
她沒有嫌棄自己的身份,會主動幫她擋攝像頭,以後也會教她讀書寫字,向雲從沒想過自己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我一定是整個污染區最幸運的人!
向雲高興地在沙發上不停翻煎餅,摟着張不開眼睛的咪咪使勁兒蹭。
每當變異體出現在收容所附近,所長都會抱着孩子們的臉祈禱,她也依葫蘆畫瓢學起來。
好運傳給你,好運傳給你!向雲對着咪咪小聲嘟囔。
徐羨豎起耳朵仔細聽,佛祖、觀世音娘娘、土地公公、雷公電母……隻要是個神仙,不管她們是管什麼的,名字和法号都在向雲嘴裡過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