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受傷？”

兩人沉默着又同時開口。

“擔心你。”

“沒有。”

兩人又同時回答，黃桷樹下最默契的一瞬。

周祁看着眼前的人，跑也跑累了，哭也哭累了。

眼睛紅的像隻兔子，看的他心裡一揪一揪的疼。

他知道沈聽是一個人住着，就和他一樣，但是又不知道她為什麼一個人住着，她不說，他不問。

空氣再次凍結時，電話響了。

沈聽的嗓子已經哭啞，周祁接過電話：“喂，嗯，是。是我們報的警。”

沈聽一聽是派出所的電話，疲憊的眼睛又亮了一瞬。

周祁看了她一眼，随後又對着電話那頭：“好，我們馬上過去，辛苦您了。”

手機還給沈聽，周祁看着眼前的人，遲疑了下：“警察說那三個人已經被抓到警局了，需要我們去做筆錄。你……OK嗎？”

沈聽理了理衣領，用紙巾擦幹淨臉上的淚水：“走吧。”

兩人到達派出所的時候榆城的天已經完全黑了。

這還是沈聽第一次來派出所，心裡難免有點發怵，盡管做錯事的不是她。

周祁倒是臉上沒什麼異樣，不過也對，他一直是這樣，處變不驚。

走進門，那三個地痞坐在一邊。畢竟不是刑事案件，頂多算個尋釁滋事，加上幾個人早就是派出所慣犯，看見警察馬上蔫了态度“良好”，警察因故沒有用手铐拷着他們。

三個人頂着一頭已經長出黑發的黃毛，發質極差。

極其随便地躺靠在銀色的鐵椅上，看見沈聽走進去還一臉猥瑣地吹了下口哨：

“籲~美女，又見面了。”

沈聽表情極其冷漠，完全忽視他們徑直向派出所的受理台走去。

三個地痞還在自顧自地笑着。

周祁跟在沈聽的背後，沈聽走過，他走到那三個人面前，表情狠厲：“嘴還想要的話，就閉上。”

語氣兇狠，眼睛裡全是厭惡與怒氣。

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拎起他們的衣領，揮拳相向。

那三人中手臂上紋着隻老虎的人和周祁對視着，覺得眼前的人有點眼熟，仿佛這股子狠厲的勁兒他從前就看見過。

眼前的人不過是個十七八歲還穿着像校服一樣的“小屁孩”，但是眼裡的那股戾氣卻不像是他這個年紀的。

黃毛之首冷笑着心裡發怵但是面子上還是硬裝着，一旁的小弟的眼力見卻沒有那麼足。

“你特麼誰啊，說話這麼狂！”

“安靜！你們幾個是不是非要拷上才肯老實！”

準備做筆錄的民警吼着。

沈聽轉頭厭惡的眼神掃了一眼那三個人抓着周祁的手腕，頗有點護着周祁的樣子。

“你别理他們。”

周祁的睫毛撲閃了下，眼睛定在女孩白皙的手指抓着自己的手腕。

“喲，男朋友啊，長得這麼純，還以為是個多麼乖的三好學生，啧啧啧~不知道是不是……”

一個比較幹瘦的民警帶着一個身材微胖的民警走了過來，胖點的民警看起來非常厭惡這樣的社會敗類，拿起手铐毫不猶豫地就拷了下去。

“老實點！”

沈聽并沒有因為黃毛的話松開手，反倒是抓着周祁的手腕微微站在周祁的身前。

周祁的心像是被蜜蜂蟄了一般，狠跳了一下。

十八年以來，一直是他擋在别人的面前。第一次，明明受委屈的是她，可她卻擋在他的身前。

周祁嘴角抹開一些弧度，反抓起沈聽的手腕。

大手輕而易舉地包裹住整個手腕。手指還像是似的輕輕拍着她的小臂。

沈聽冷靜地做着筆錄，把自己手機上的錄音點開音量調到最大。

身邊的人聽着錄音眉頭越皺越緊，直到聽見錄音裡那黃毛猥瑣地聲音說着“你陪我們好好睡一覺，讓哥幾個爽一下”，他感覺自己的肺快要氣炸了。

他想要弄死那幾個王八蛋！

胖民警瞪着那幾個黃毛：“這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那幾個人還在狡辯着。

“警察同志，我們就是開個玩笑，怎麼能算是騷擾呢？”

“是啊，況且我們也沒真的做什麼是吧。”

“你還想做什麼？嗯？我問你，你還想做什麼？！”胖民警厭惡都寫在了臉上。

“我們還需要調一下那邊的監控。現在已經10點半了，你和你……”

瘦民警看了眼一旁的周祁，雖說是看起來比沈聽要成熟些，但兩人肯定不是監護人與被監護人的關系。

沈聽愣了下，意識到警察說的是周祁，不動聲色地輕輕抽出自己的手。

“同學。他是我同學。”

做民警的倒是沒少見一些早戀的高中生，早就見怪不怪了，眼前這一對都已經陪着來派出所了還這麼腼腆的倒還是第一次見。

“行。那你把你監護人叫過來，簽個字，就可以走了。”

沈聽愕然擡頭：“啊？”

沈聽沒想過報警還會讓監護人來簽字。

“一定要監護人嗎？”

民警被沈聽的問題問的莫名其妙，笑了下：“當然了，你還是未成年人，你這位……這位同學當然是不能簽這個字的。你打個電話，給你父母，任意一方過來都行。”

沈聽攥緊衣袖，眉頭也緊鎖着，遲遲撥不出電話。

似乎是馬上要到換班的時間，瘦警察也有些着急。

“你給你媽媽打過電話了嗎？”

沈聽擡眸一怔，媽媽……

心被狠狠刺痛了下，嗓子像是被人捏緊：“我媽媽很久之前去世了……”

聲音越說越小，像是失了桅杆的沉船，最後一點船體也被淹沒。

身邊的周祁轉頭看向沈聽，眼裡的全是震驚。

媽媽很久之前去世……

民警也啞言了一下，咳了兩聲緩解空氣中彌漫的尴尬。

“沒事，我打電話給我爸爸。”

沒事……

是對民警無意提起的傷心事，是對一旁周祁緊張心疼的神色，是對自己就快沉到海底的心。

電話響了兩遍，對面終于接了。

“喂，聽聽，怎麼了？”

電話那頭還依稀能聽見酒杯碰撞、觥籌交錯的聲音。這麼晚，沈光耀還在應酬。

“喂，爸。你能來北巷派出所一趟嗎？”

沈聽揪着一顆心，在生意和她之間，她沒有信心。

沒有信心沈光耀會抛下生意過來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