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是一個略顯蒼老但氣勢十足的聲音。
教室裡的喧鬧聲戛然而止,男生們一個個飛竄回座位,似乎對聲音的主人十分畏懼。
年近中旬的班主任風風火火從後門進來,在她的身後,似乎還跟了一個人,隐約露出一塊黑色的衣料。
盡管剛剛才被班主任給訓斥,教室裡安靜如雞。
但少年人的躁動始終藏不住,又偷偷地瞟了新同學幾眼。
兩條筆直修長的腿大步邁過走廊,頃刻間,講台上出現了一抹瘦削高挑的倩影。
新來的女孩子身穿一身黑色吊帶裙,吊帶裙裙擺不長,連膝蓋都沒過。
大腿沒有一絲贅肉,小腿細長,但并不羸弱,可以看見凸起的,曲線流暢而有力的肌肉。
女孩腳上穿的是一雙黑色高跟馬丁靴,目測五厘米以上的高度,襯得她愈發高挑,她就那樣吊兒郎當地站在講台上,雙手随意地抱着胳膊。
一雙眼睛潋滟如同夏天波光粼粼的湖面,深邃,明亮。
女孩的眼型像是桃花眼,就這麼直直地看着你,似笑非笑,一雙眼水汪汪的,幹淨得如同山間邊流淌的清泉。
又帶着幾分朦胧,像山間迷蒙的晨霧。
眼尾略略地上翹,顯出青春期女生特有的嬌憨。
女孩的嘴上明顯塗了一層口紅,色豔若血。
看上去異常早熟,又多添了幾分妖氣。
長發不知道是天生還是染過,顔色黑中帶棕,有些自然卷,披散着,并不規整的垂在肩上,更多了幾分叛逆不羁的味兒來。
像女子搖滾樂隊裡性格狂野的女貝斯手。
不同于同齡女孩,時夏給人的感覺,更多的則是十足的野性和張揚。
不過這樣的打扮出現在學生時代,還是太過“驚世駭俗”。
這個年代也并沒有幾年後那樣多元包容,特别是這個并未完全發展的小縣城。
在後人看來,這身如此前衛和潮流的打扮,在縣城大多數長輩眼裡,多了“叛逆”“小混混”“傷風敗俗”等尖銳的标簽。
班主任是那種傳統的中年婦女,嚴厲且傳統保守。
看着時夏這一身打扮,楊雪梅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隻匆匆掃一眼便嫌棄的移開目光。
但礙于時夏才剛轉學過來,面子還是要給的,不好意思直接開口訓斥。
楊雪梅嘴唇嗫嚅幾下,半天竟沒說出一句話。
“江荷?”
江荷突然被cue。
“你們這組不是缺人嗎?那麼時夏就進入你們這組,行吧?”
楊雪梅微不可查松了一口氣,似乎在偷偷慶幸——扔掉了時夏這個“燙手山芋”。
江荷滿意地彎了彎眼,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不過自己一個人同意是算不了數的,江荷用胳膊肘頂了頂旁邊的蘇陽,示意他發表一下意見。
“我草……”
蘇陽低聲罵道:“什麼人啊……她也就那樣,什麼人都往我們這組塞!”
“哪種人?”
江荷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語氣也不複之前跟他聊天總帶着的戲谑,冷漠而帶着審視。
即便蘇陽是自己從小到大的好友。
小縣城的孩子們總帶着時代與地區發展特有的局限,對于男女,刻闆印象早已根深蒂固。
也許,這不能算是他們的錯。
但還是讓江荷感到一種無法言說的窒息,重生之後,她竟然無法再次面對。
小縣城就像一個充滿營養的繭房,人們被緊緊包裹在内部,汲取附着在表面豐富的營養。
但繭房又将他們殘忍的與外界隔離開來,他們惬意地生活在自己的烏托邦中,有着自己的法則。
“江荷……”
聽出江荷語氣中的愠怒,蘇陽有些惶恐,不安地攪動着手指,細密的汗水瞬間浸滿額頭。
自己的情緒太過激動了。
一旦涉及時夏,她腦中那根理智的弦就會自動崩斷。
江荷在心中微歎了一口氣,雙手微顫,緊握雙拳。
這一世,她一定要走出去,走得遠遠的。
“小聲點,别這麼說新同學,楊雪梅還在後面呢。”
江荷有些蒼白的解釋道,語氣到底還是帶了些疏離。
蘇陽沒有回答,隻是黯然的轉過頭去,與江荷拉開一段禮貌的距離。
被學生們稱為“偉哥”的曆史老師,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鏡,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新來的女孩子。
盡管對時夏的裝扮有意見,但作為老師,還是要積極引導。
“新同學還沒有課本吧?要不跟江荷一起看?”
“好的。”
時夏回答,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江荷忙把書推了過去,速度快得可以稱得上“殷切”。
但時夏并不領情,嘴角微不可查地扯動,也不知道是笑了還是沒笑。
時夏沖她擺擺手,表示拒絕。
她不動聲色地挪了挪凳子,離窗戶很近,跟江荷保持着一個禮貌而疏遠的距離。
透過潔淨的玻璃映出的影子,江荷心髒劇烈跳動,一股酥麻的興奮勁從心髒猛沖到大腦的每一寸細胞。
她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趴俯在桌上,偷偷窺視着鏡中的人。
因為激動導緻腎上腺激素飙升,江荷的呼吸聲都變得粗重起來,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對上了時夏毫無波瀾的雙眼。
江荷垂下眼睫,掩飾眸中的落寞。
“看我幹什麼,我臉上有東西?”
時夏語氣不耐。
心髒仿佛被一隻大手死死捏住,江荷隻覺得一種窒息感湧上來,将她擠壓。
她沒有回答,隻是仰頭,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水憋了回去。
她承認,從以前到現在,自己一直都是如此,如此感性,如此沖動。
“那邊的新來的女同學,在幹什麼?"
時夏被察覺到情況的偉哥這麼一吼,才終于把不情不願地将凳子挪到江荷旁邊,兩人合看一本書。
她天生性情薄涼,對于陌生人,一向沒有什麼好臉色,永遠都是淡淡的,毫無波瀾的表情,極不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