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世間一切,都無法撼動她那顆堅硬的心髒。
此刻,她也是冷着臉,跟教室裡的同學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江荷埋頭看書轉移注意力。
刺眼的陽光循着窗沿傾斜下來,将江荷慘白的臉染成暖黃色。
時夏微微側頭,陽光在她身後投出一大片陰影。
一明,一暗。
明明同處一個空間,陽光卻将兩人分割開來,像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江荷是知道時夏的性子的,盡管有萬般痛苦,自己也無法強行對她獻殷勤。
江荷做賊般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偉哥,見他在第一大組。
“還好,天助我也!”
江荷放下心來,從筆袋裡挑了一支筆。
然後開始肆無忌憚地寫起了其他科的作業。
這熟練的操作,就連一旁的時夏也被震驚住,偏頭打量了她幾眼。
看江荷鎮定的樣子,估計這種事,學生時代沒少幹。
“咳咳!”
偉哥似乎發現了什麼,咳了兩聲。
把江荷吓得不輕。
盡管自己有多年的經驗,但畢竟現在的江荷年齡還很小啊!
動作比腦子快,江荷快速把卷子從書底下抽出來,胡亂揉成一團塞進了抽屜裡。
“有的同學啊,仗着自己成績好,上課不認真聽講,這曆史啊,雖然隻有50分,但也很重要啊!”
偉哥說着,又踱步到了牆上貼的成績表前,掃了一眼前十名的曆史成績。
除了江荷以外,其他的全用紅筆圈起,表示曆史沒有達到有效分數。
“看這紅圈,你們這是要團滅的節奏!簡直是慘不忍睹!你們在這科吃了“補助”!”
合曦中學,是一所初高中結合的中學。
要知道,合曦中學這所百年名校,多少家長拼了命也要把自家孩子往裡面塞。
想讀必須要成績,沒成績隻能送錢。
那麼既沒錢又沒成績的,就隻能滾蛋了!
偉哥背着手,在講台上慢悠悠地轉了幾圈,又突然回過頭來。
江荷被他盯得有些發毛。
再次體驗到學生時代,來自老師的壓迫感!
“江荷,是吧?别以為成績好就可以不聽我的課!”
她也算知道自己犯事兒了,自覺地站了起來。
然後拎着書,走到了教室的最後面。
這其他同學來說,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時夏隻能挪到江荷的位置上,和蘇陽同看一本。
時夏直接将頭偏得老遠,仿佛蘇陽是什麼沾上就倒黴的瘟神。
蘇陽也不願意慣着她,将書大力抽走。
愛看不看。
下課鈴聲響起,緊接着又是一陣節奏急促,催命一般的哨聲。
“啊!”
教室裡一陣哀嚎,同學們都起身伸了個懶腰,都不約而同拿着跳繩,臉上均是一片灰敗之色。
仿佛去的不是操場,是絕望的死囚奔赴刑場。
“不可以不去嗎?”
時夏抱着胳膊,語氣依舊沒有起伏,聽不出什麼情緒。
江荷發懵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在跟自己說話。
“不能。”
江荷也滿臉絕望,似乎下一秒就要爛泥般癱倒在地。
不對!
腦中似有一道閃電掠過,江荷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下意識地一把拽起時夏的胳膊。
時夏不太習慣肢體接觸,想要甩開,但不知怎麼,自己對這個才認識一節課的女生,始終生不出厭惡的感情。
她任由江荷拉着她的胳膊,迷迷糊糊跟着她跑了一大段路。
“你帶我往哪裡跑?”
時夏終于忍無可忍,江荷隻覺得身旁傳來一股大力,将她推了個踉跄,随即,時夏将胳膊從江荷手中憤然抽出!
“我不需要你的關心,沒禮貌的家夥。”
時夏的眼神如同銳利的冰錐,透着讓人畏懼的森森寒意,她帶着審視的目光死死盯着江荷,居高臨下的壓迫感迫使江荷垂下雙眼,似乎對眼前之人産生畏懼。
她早該知道的。
是自己太幼稚,太急于在時夏面前表現自己了,在時夏嚴重,自己簡直無禮又粗鄙。
痛苦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江荷還是太過脆弱,她無法接受情感上帶來的巨大落差,她想歇斯底裡的怒吼,想尖叫,想痛罵,想像野獸般發出粗犷的咆哮。
但最終,她隻是歉意地沖時夏說了句。
“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時夏微微擡眼,原本死水般冷冽的眸子微微縮了縮,眼中多了些訝然之色。
江荷獨自一人,憑着前世模模糊糊的記憶,偷偷溜進了語文辦公室,說了句“報告。”
辦公室裡如她所料,連個鬼影都沒有,隻有微風翻動桌上書頁發出的,有些陰森的沙沙聲。
江荷不像頭一次幹這種事,手都沒抖一下。
她迅速從抽屜裡翻找出一沓釘起來的紙,又輕車熟路從楊雪梅桌上的筆筒裡順了支黑色水筆,從一沓紙中撕了兩張下來,她頓了頓,然後熟練地模仿楊雪梅的字迹,在教師簽名處簽上名字。
在“請假人”一欄,龍飛鳳舞簽上自己名字後,江荷迅速收斂了原本戲谑的笑容。
“時夏”兩個字,方方正正。
江荷眼睛都不眨一下,認真得仿佛在完成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上一世,也是自己獨自一人溜進辦公室,因為頭一次幹這種事,江荷有些緊張,她手忙腳亂,匆匆寫下兩人的名字,紙張上還不小心濺上了墨點。
這一世,請假條隻是一份微不足道的禮物而已,甚至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江荷深知,這一世她真正要走的路,還要比這艱難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