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夏獨自一人坐在空無一人的教室中,閉着眼睛假寐,她并不像其他同學那樣靠着東躲西藏躲避巡查的老師,她甚至不屑于躲。
她就光明正大逃了又如何?就算被發現了又能如何?
時夏的嘴角叛逆地勾起一個弧度,似乎在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喝彩,她甚至悠閑的翹起二郎腿來,略有興緻地微挑秀眉,仿佛等待的是一位前來做客唠嗑的密友。
想想就覺得有趣。
青春期的時夏,秉持着“一切随性”的宗旨,對學生所懼怕的一切無所畏懼,反而露出帶着些許惡劣的冷笑。
自從父母離婚後,母親便帶着她四處輾轉,她感覺自己像無根的浮萍,偶然經過一片水域,待不了多久,又被一股強勁的風強行推搡着離開。
同學,老師,校規,在她眼中都隻不過是沿途匆匆一掠而已,不值得多上心。
“吱呀。”
教室前門被悄無聲息打開了,伴随着鞋底不停摩擦地闆發出的,刺耳的唰唰聲。
巡查的老師還是走了進來,預想中鋪天蓋地的訓斥并沒有來,這讓時夏有幾分詫異。
“時夏,身體不适請假對吧?”
時夏猛地睜開眼,緩緩偏頭,她的眼神依舊冰冷,如同一顆透明的玻璃球。
巡查的老師并沒有在意她的臭臉,隻當是孩子身體不舒服心情不佳,将一張薄薄的紙條遞給滿臉疑惑的時夏。
“已經報上去了,自己收着啊。”
“嗯。”
時夏接過紙條,出于禮貌,還是點頭回應。
請假條用的紙質量并不好,捏起來薄薄一片,刺眼的陽光穿透紙面,将紙條周邊一圈鑲上溫暖的光暈,仿佛一層柔和的薄紗。
時夏腦中瞬間浮現出那個過于熱情的忙碌身影,她似乎有花不完的精力,太陽般熱烈耀眼。
反正,她是沒有見過有誰對一個轉校生那樣上心,這麼做隻會讓自己感到惶恐,覺得她有所企圖。
江荷舒舒服服地在宿舍床上躺了一個課間,回去上課後,也并未向時夏邀功,隻是沖着時夏不斷調整唇形,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上去親切友好。
時夏哭笑不得,嘴角忍不住抽搐幾下。
真的是,費那麼多功夫,圖什麼?
兩人并未有交流,上完了一下午的課後,時夏打算去辦理住宿手續。
她可不想跟那個每天花天酒地不着家的女人共處一室。
站在楊雪梅辦公室等候通知時,時夏感到一陣煩躁。
眉心一直跳,似乎在預示着什麼。
下一秒,便跟被楊雪梅差人叫過來的江荷大眼瞪小眼。
怎麼又是她?!
“嗨……又見面了……”
江荷尴尬得想原地挖坑把自己埋進去,隻能露出一個她都覺得谄媚至極的僵硬笑容(像是被人強行安上去的),幹巴巴打着招呼。
楊雪梅可不管那麼多,秉承着傳承“同學之間互幫互助”優秀美德的宗旨,将兩人強行扭在了一起,時夏“順理成章”,被強硬塞進了江荷的宿舍。
“這是梅香園,我們年級的女生宿舍,條件算可以了。”
江荷像一個盡職的房産中介,面對着那棟牆壁爬滿青苔的,牆灰斑駁,已脫落大半的老舊六層小樓,她都能介紹得滔滔不絕。
有這口才,老破小都能說成大别野。
“條件,可以?”
時夏咬着嘴唇,竟然罕見的沉默半晌,才擠出這麼個反問句。
想起學生時代的宿舍,江荷就滿臉愁容,好不容易擠出的笑容都像是被人強行掰開嘴巴擺出來的。
“來都來了,咱們先進去吧,把你的東西放下。”
好一個“來都來了。”
八人間,上下鋪,生鏽的鐵床,一張長桌貫穿到底,空間狹小到隻能容許一人通過。
“……”
長久的沉默。
周邊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時夏的臉色冰冷得吓人,眉毛緊緊擰在一起,她的長相本來就成熟,如今沉着臉不說話,更增添壓迫感。
江荷已經見怪不怪了,上一世時夏進了這間宿舍,臉色也是黑沉如鍋底。
應該說,就沒有不黑臉的,面上沒有太大表情的都算是脾氣特别溫和的,暴躁點的,早就把學校和包括校長領導罵了個百八十遍。
時夏餘光一瞥,又看到那個活潑的身影趁她不注意,迫不及待地将她的行李推到了唯一的空床位旁邊。
是個靠陽台的下鋪。
“我需要你幫了嗎?随便拿我的東西。”
時夏從來沒見過那樣死皮賴臉的人,偏偏江荷
一雙水汪汪的杏眼眨巴了幾下,眼神清澈單純,似是有些委屈。
“順手的事情而已……”
江荷十分清楚時夏的性格,表面冷冰冰拒人于千裡之外,滿身尖刺不讓人靠近,似乎誰要跟她親近就會被紮得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