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微了然,皺着的眉頭為之一松,啞然失笑點了點頭,青桦便捂着嘴笑着離開。
陸長榮見人走遠,伸手推門,三人剛現身,一個正在主座和一女子喝茶的肥胖男子趕緊放下茶杯,迎了過來,臉上笑容和氣中帶着精明:“公子,陸掌櫃。”
陸長榮熟門熟路迎上去,拱手作揖,熱情說道:“佟大掌櫃,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佟大掌櫃趕緊還禮:“陸掌櫃客氣了,這是我該做的,公子最近可還安好?”說話間還不忘問安李昭微。
李昭微點點頭道:“托佟大掌櫃的福,吃喝嫖賭無一不全,身體有的是精力。”
佟大掌櫃聽完面露赧色,點了點頭,不清楚李昭微是内涵他還是說自己,不太好接話。
倒是旁邊的鵝黃衣衫女子聽完噗嗤一聲笑出來,嬌俏道:“李公子去哪兒拈花惹草了,許久未曾來找浣兒了。”說罷身弱無骨,如藤蔓似纏上李昭微。
李昭微用扇子挑起她下巴,左看右看,笑道:“是我豬油蒙了心肝,外面的花花草草,姿色容顔無一能比得上我們浣兒。”
花浣用繡帕捂了嘴,吃吃笑着,顧盼間媚骨天成。
佟仁東不由得看呆了,心裡暗歎金陵的美人就是比北邊的有韻味。
陸長榮上去扶着佟仁東落座,花浣見狀,也出門去吩咐下人上點酒菜,路過外間的時候,隻見陸長華面無表情抱着劍站在大廳中如木頭人般,目不斜視,一臉正氣。
花浣擦身而過的時候,突然小手輕輕搭上陸長華的手臂,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許久不見,陸侍衛又似精壯許多。”
陸長華仿若未聞,甚至閉上了眼。
花浣見他如此,換上一副淚眼朦胧的表情嗔道:“你現在是打算理都不理我是麼。”
陸長華仍然閉着眼,硬梆梆道:“花姑娘,您還是和我家公子玩這套吧,莫要戲耍我了。”
花浣聽完,收起适才的表情,她輕啟朱唇,笑聲恰似嬌莺啼鳴,婉轉間帶着甜意:“狼崽子,倒是學聰明了。”
說罷不再與他調笑,起身下樓安排去。
陸長榮這廂已經和佟仁東就着桌上備的薄酒先喝上了,李昭微則在羅漢榻上斜倚着,一腳曲着,手架在上面,手中折扇虛握,有一下沒一下拍打着腿,眯眼着看他們推杯寒暄。
不多時花浣又回來了,身後跟着三個蒙面美女,身着清涼,露着腰肢,一人抱琵琶,兩人手上拿了花,一進來便盈盈拜倒,裙裾鋪散如蓮,宛若在盛夏綻開。
李昭微擡手虛扶,三人便起身到桌前。
其中抱琵琶的女子則是尋了圓凳坐下,将琵琶置于膝上,輕擡皓腕,指若削蔥根,巧撥琴弦。
試音的刹那,佟仁東目光便被吸引住,房間驟然安靜下來。
随後,她指尖如蝶,在琴弦間舞動,先是輕柔拂過,琴音恰似潺潺溪流,從琴弦上緩緩淌出,時而又似春日細雨,悄悄叩開衆人的心扉,仿若親臨雨霧溪邊。
兩名舞者在這樂曲中,緩緩起跳,如山間扶風弱柳。
緊接着,她手法一轉,撥弦的力度加大,節奏愈發緊湊,琴弦震顫,琴音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清脆響亮。
随着舞步轉動,琴女皓腕又再一轉,耳邊似有金戈交鳴,又似有駿馬奔騰。
大家的情緒被樂聲緊緊揪住,跟随着節奏起伏。
兩名跳舞者急急旋轉,裙擺如扇。
她越彈越投入,琵琶聲愈發急促,如驟雨敲擊湖面,又似狂風席卷落葉,在房中激蕩回響,一曲驟然終了。
兩名舞者也匍匐在地,胸口起伏不定。
佟仁東被這舞蹈樂曲鎮住,瞧着女琵琶手的眼神發直,花浣适時地擋到兩人之間,輕擊雙掌,一群小厮便端着不同菜色雁行而入。
李昭微看了一眼菜色,起身落座,介紹道:“佟掌櫃,這均是我們輝月坊的招牌菜。”
佟仁東惶恐,微微欠身,随着李昭微的介紹,不斷下筷。
陸長榮時不時勸酒,花浣長袖善舞,逗趣間,佟仁東笑得肥肉亂顫。
他們推杯交盞,李昭微認真吃菜,偶爾喝兩口輝月坊的甜酒。
日落月升,一行人很快喝到晚上才散場。
陸長榮帶着佟仁東歪歪扭扭出門,再去下半場。
陸長華去安排馬車,李昭微在屋内坐了一下想下去透風,剛出門眼神迷蒙,不小心絆着門檻,往前趔趄,還崴了一下。适時,有個小倌兒正在路過,瞧見了,趕緊放下手上的琵琶過來扶她。
李昭微頭上罩下陰影,鼻頭聞到一股清新梅香味,仰頭擡眼看去,是一個很幹淨的人,眼神幹淨,皮膚白淨,渾身也收拾得很幹淨。
“你是?”
“在下是……”
男子還沒來得及答話,突然被一聲怒斥打斷,隻聽見冷到冰窖的一句,“李昭微!”
李昭微倚在小倌懷裡,轉頭看去,隻見樓道盡頭站着一身黑衣,臉色鐵青的衛景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