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和常道春循着光亮走進後院,一四方小院子,院子正中竟然有一棵古松,姿态彎繞着倔強向上盤伸。
院子左右兩個側房均緊閉,正堂大開。
謝清走到院中,伸出手,抖着撫上這古松,那挑水的路上便有這樣一顆古松,他們用來辨認方位,作為相約地點。
“我們進去吧。”常道春拍了拍他的肩膀,搖搖頭自己率先往前走。
待他們走進正堂,兩個老頭皆愣住,這大堂,不對,這竟然是個祠堂。
适才門口有一屏風,從外往裡瞧,隻能看到燈火通明,亮堂異常,見不真切,等繞過屏風才窺到全貌。
這是一個挑高比往常房子更高的房間,正面塑着一座金身大佛,金佛底下蓮花座旁擺滿鮮花,下首供桌子上隻立着兩道排位,左右兩側卻立着衆多的排位,整個屋子燈火通明,數不盡的油燈。
中間的蒲團上背對着他們跪着一女子,身上着粉色衣衫。
看到背影謝清動了神,忍不住低聲喚道:“若若......若若是你嗎?”
那跪在蒲團上的粉色身影一言不答,依舊沉浸地默念誦經,翻着身前的經書。
常道春拉住謝清,示意他再稍等片刻,此時是關鍵時刻,他生怕激怒般若那喜怒無常的性子。
待那女子徹底合上經書後,拜了三拜,站起身背對着他們仰望頭頂金身佛像,開口道:“先生請自重。”
聞言謝清眉頭微皺,這聲音似是般若,又不似般若。
那女子說完,轉身道:“在下梁若,與先生素不相識,莫要喚得如此親昵。”
謝清看清楚眼前人容貌,驚得後撤一步,一時間有些恍惚,這是般若,但哪裡那麼不對勁。
對!般若不該如此年輕,這是年輕時的般若,是他最後見她的模樣,但不該是六十歲的她!
常道春也覺出些許不同,他上前一步,作揖道:“敢問梁姑娘,可認識般若?”
“不知先生找家母何事?”
好險!沒找錯地方!常道春松了一口氣,還待再問,卻見謝清焦灼地問道:“你說你姓梁,不知道你父親是?”
那女子似乎覺得謝清有些冒犯,皺皺眉但還是性子極好道:“家父名諱梁方。”
“江湖上我不曾聽過此名号......”謝清喃喃道。
常道春趕緊按住自己這個一遇見般若的事便亂了方寸的老友,恭敬道:“我們與令慈是舊日相識,不知可否引薦”
那梁若聞言,似乎更加被冒犯一般,眉頭揍得更深,委婉道:“你們怕是來晚了......”
“不知道令慈去了何處?我們有急事相尋!還請......”常道春簡直火燒眉毛,這個關鍵時刻去哪裡了這是!
梁若見與他們說不清楚,歎了口氣道:“且随我來。”
梁若領着他們繞過後院,往後山斜坡上走。
常道春越走越迷糊,這般若莫非閉關修煉了,他捅了捅謝清,想跟他打一下眉眼官司,卻見他正三魂丢了七魄,癡癡呆呆。
“哎......”常道春開了口,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多年未見,魂牽夢繞,有過誤會的老情人如今已嫁作他人婦,隻餘自己一人癡等,換做是誰怕是滋味也不好受。
看這梁若也得三十有五,想來這般若時隔五六年便嫁人了,常道春思及此,也耷拉起腦袋,一腳深一腳淺走在梁若後面。
“到了。”梁若側身一讓,露出身後的景色。
“在......在哪呢......”話還沒說完,常道春話啞在嘴巴裡。
眼前隻有光秃秃一個小土丘,前面立着一個墓碑。
“你在胡鬧什麼!”謝清瞬間三魂七魄皆歸位!跄踉着上前,仔細辨認墓碑上的字,上面左書“顯考梁公諱方府君之墓”,右寫“先妣般氏若儒人”。
怎麼會,謝清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梁若皺眉看着他們道:“二位先生現在已見到家慈,若無他事可以自行下山了。”
常道春看了看心神俱碎的謝清,又想到李昭微那個昏迷着的小兔崽子,他踟蹰了一下,還是上前小聲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梁若見他們似乎真的與母親般若相識,略微思索,還是點頭答應與他走到側旁樹下,人還未站定常道春便急急開口道:“梁姑娘,我們與您家母是舊識,此次求到你們明隐門下實乃不得已,我們的徒兒目前身中寒毒昏迷不醒,老夫的醫術已是無力回天,唯有借明隐派鎮派之物朱雀髓輔助,才能逼退她身上的寒毒,還望姑娘能允我們這不情之請。”
“朱雀髓?”梁若臉上似浮起不解的神色。
常道春大驚,莫不是這般若沒将聖物傳承下來?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梁若見他們神态不似作僞,遲疑問道:“敢問二位如何稱呼。”
常道春趕忙道:“在下人稱妙手聖醫常道春,那是太嶽劍法傳人謝清謝道長。”
“是個道士啊......”這梁若眼神多出一絲古怪,繼而又道:“我大概知道你們是誰了,你扶上你朋友回屋裡細說吧。”
說罷,也不顧他們,頭也不回徑自往後院去。
常道春趕忙走到謝清身邊,扶起他在其耳邊小聲道:“斯者已矣,謝老頭你......你還是要振作起來,我們去聽聽看般若姑娘是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