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去趕沈易的馬車了,午間能趕回來,你别忙,等我回來再捯饬。”
顔霁擦了擦手上沾染的墨迹,将調整好的化作輕輕卷起,放進了畫布袋中。
在廚間低頭忙活的婁氏朝她擺擺手,“知了,快去罷。”
顔霁背起畫布袋,匆匆出了門,趕向沈家藥鋪。
那日婁氏的話兒點明了顔霁,自己既是對他有意,何不遵從自己的内心,為不曾發生的事兒擔憂焦慮,反而損耗了兩人的情意。
此時兩人彼此有意,也并不意味着未來一定要相攜終生。
過程或許比結果更重要,享受當下,珍惜彼此,也未嘗不能白頭偕老。
顔霁想明白了,心中便不再猶豫。
遠遠瞧見那輛馬車,便大聲喚他,“沈易!”
“晚娘!”
沈易拉住缰繩,從馬車上跳下,滿心歡喜,伸出手來,“你怎麼來了?我想着去接你的。”
“我忙完了,想着早些來,也能省得你來回繞圈了。”
顔霁對他笑了下,覆在他遞過來的大手上,被他厚實的手掌托住,輕輕一躍,便上了馬車。
“你可用過飯了?”
沈易如實答道,“用了。”
“那這個你還能吃得下嗎?”
沈易聞言看她,隻見她從自己的斜挎翻蓋荷包中掏出一塊白色手帕,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翻開,露出兩方小小的白色糕點,若不是上面點綴着幾粒桂花,隻看那松散模樣,大抵是看不出來的。
可他心中還是歡喜十分,不由得問她,“你做的?”
“雲兒送的桂花,”顔霁驕傲的點點頭,送到他面前,“你嘗嘗?”
沈易靠近,看着顆粒分明的糕點,手指比劃幾下,卻不知如何能完整的捏起一方,以免傷了她對自己的一片好心。
顔霁看出他的猶豫,心中并不介意,“沒事,做成什麼樣子我還知道,你捏就是了。”
見她這般,沈易這才放下心來,兩指輕輕捏起一塊,放在口中,任由味蕾感受着其中的香甜,仿佛微風吹過,燦燦桂花灑滿心間。
“好吃嗎?”
看着她雙眸閃亮,歪頭問他,鬓邊碎發拂在面頰上,沈易仿佛丢了神兒,什麼溢美之詞都想不起來了,隻顧得連連點頭,幹巴巴的說,“好吃,好吃……”
“好吃就都給你了……”
飛花落葉間,一駕素布馬車斜斜向北,伴着馬車的轱辘聲,時不時被風裹挾出幾句少女的呢喃細語。
小小村落,一片天地,甯靜又安心,不似冀州城内,波詭雲谲,風雨欲來。
韋牧匆匆趕至松雅山房,待門下仆人禀後,再恭敬道,“韋将軍,家主召您。”
韋牧踏步入内,行至案前,不見家主蹤影,卻聽得耳側傳來聲響。
“可是青州來報?”
韋牧拱手,将手中密報禀上,“接豫州密報,叛賊已逃至東平。”
“東平?”
裴濟冷嗤一聲,将展開的密報團作一團,恨恨扔下。
“他竟是去尋阿姊的庇護了。”
韋牧低頭不語。
“傳令,召人于東平至東岩途中,随時截殺,不得使他會見長主,待我親往東岩,定要斬他于馬下。”
“臣下得令。”
韋牧躬身退下,出松雅山房,遇洛公裴湘。
“洛公。”
裴湘見他匆匆,攔下問他,“可是……”
話未盡。
韋牧無聲。
裴湘知他效忠裴濟,心中唯他是尊,便不再多問。
趕至松雅山房,待召,入内。
“家主複位至今,冀州百事正興,隻家主還未擇吉日登位,以昭天下,告我冀州臣民,此事亟待,家主當以重之。”
裴濟暫且擱下手中朱筆,“此事我心中有數,待我迎來阿姊,再行其事,亦不晚矣。”
裴湘再道,“迎阿姊回還此是應然,與擇日也并不沖突,臣下以為此時擇日,早做準備,待阿姊回還之時,便是功成之日。”
裴濟聽完,點了頭。
裴湘使人傳召。
片刻,仆下來報。
“司天台少監魏照求見。”
“召。”
随着仆下召聲,隻見一而立年歲之人來拜,“臣下司天台魏照拜見家主。“
裴濟沉默,自有裴湘上前來問。
“家主登位之日,可以何日待選?”
魏照遲疑,低頭不言。
裴濟卻皺起了眉頭,擡頭看他,“何以不言?”
魏照跪伏,“臣下不敢,隻是……”
說到此處,愈發埋頭伏跪。
裴湘看向裴濟,見他點頭,再問,“家主在此,有何不敢?速速禀來。”
“臣下夜觀天象,見天有異象,月掩心宿,紫微星黯淡無光,且伴有彗星掃尾,此乃貴人蒙塵之兆。”
裴濟不應,隻待此人繼續說下去。
“臣下恐以為是不祥之氣聚之,于我裴氏不利,又觀星辰軌迹,乃東北之處最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