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入城,顔霁挑了下車簾,看見城牆上寫着幾個大字:河東郡。
城内熱鬧非凡,同宛丘城還不太相同。
晨間的陽光普灑在綠瓦紅牆之間,樓閣飛檐,高高揚起的商鋪旗号,粼粼而來的車馬,川流不息的行人,無不映襯出河東郡的安定繁榮。
顔霁被河東郡的繁華一時迷住了眼,這樣的城池亦在裴濟掌握之中,也怪不得他盛氣淩人,百金也不放在眼中。
馬車再駛,入一門内,雕梁畫棟般的府邸,錯落有緻的建築,極富設計的園林,一切都彰顯着河東裴氏一族的實力。
自那李平入内,顔霁便被趕到了這輛小馬車上,她樂得自在,也清閑。
在裴濟面前,要忍,要裝,這讓她很難受。
做一個沒尊嚴沒自尊,令人随意踐踏侮辱的奴婢,她早已養成的人格,時常感受到痛苦。
此刻,裴濟交代一句,她便被困住了。
松雅山房。
這是她要住的地方。
“項小娘子,您住這間,日後家主喚您,也便于您……”
裴荃沒想到自己的傷剛養好,就接手這一個燙手山芋。
“李大人,您且與我說說,這位可是個什麼章程?”
裴荃拉着李平不肯松手,心中暗想,“什麼奴婢,這一看就不個奴婢的模樣。”
“這……”
李平有些為難,也不好多說,隻能交代一句,“客氣點總是好點,至于人,到底怎麼個處置,還是那位發話不是?”
裴荃了然,看了看那身後的丫鬟,也不敢自作主張的添人,隻能将人安置在書房西側。
離得近,做什麼都好說。
這廂,顔霁打量着屋内的擺設,一張嵌青白的小幾,放了一套蓮花清盞,後方置了一張紫檀木床榻,其上圍了一圈的青色帏帳,清風從窗棂的間隙中劃過,吹動了這一圈青色帏帳。
顔霁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坐在了一側的小幾旁。
“項小娘子,委屈您暫時住在此處,若有什麼不妥的,您盡管使人吩咐便是。”
話仍舊說的客氣,顔霁也不當真。
點了點頭,對他笑道,欠了欠身,“多謝您了。”
這也是同青萍學的規矩。
“不敢,不敢。”
裴荃怎敢受她的禮,畢竟李平的話都說到這地步了。
待裴荃退下,顔霁才松了口氣。
“娘子,可要坐下歇歇?”
顔霁搖了搖頭,她能自己做的從不願麻煩青萍,從私心裡,兩人沒什麼不同。
“你也歇着罷,我緩會兒便成。”
顔霁望着深深庭院,心中又暗暗劃去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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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郡内,裴湘便使人來請。
“家主,此行可是順利而歸,大獲全勝,吉日良辰遠山道長已擇,不可再耽擱。”
裴濟颔首,“遠山道長親自擇日,必是吉日,傳令便是,此次辛勞仲涒。”
“臣下不言,隻為我裴氏一族,皆是分内之事。”
裴湘頓了下,又道,“隻是遠山道長雖擇吉日,卻不肯輕言告知,定要家主帶着人親去。”
“什麼人?”
裴湘搖了搖頭,“遠山道長不肯直言,說家主自知。”
裴濟想起那個在他面前屈躬卑膝的項氏,算是點了頭,“這事我親自去。”
“還有一事……”
郡内并無什麼大事,安排妥當,井然有序,隻是這後宅内院之中,自有他奈何不了的人物。
“太主,似是不好……”
裴濟的眉頭當即便皺了起來,“由她去!”
“臣下以為不可,”裴湘拱手谏言,“此時恰逢您登位大事,不可小意,坊外傳言不可小觑。”
傳言,無非是傳揚他不孝寡母,絞殺手足,那些人隻能翻找出這些東西來攻擊他了。
裴濟轉身離開,頭也不回的便往外走,隻留下一句,“便令府内先生去診便是。”
也許要遠山道長施針診脈——
裴湘的話被憋在了口中,歎了口氣,起身離開。
這廂裴濟回了松雅山房,方下坐下,飲了口茶水,才問,“那項氏何在?”
“項氏?”
門外守衛并不知這項氏何人,隻見今日大裴掌事曾領了兩位娘子前來,心中不大确定,也要回話。
“回家主,大裴掌事将人安置在了在西廂房。”
“西廂房?”
裴濟緩緩放下茶盞,咂摸出了裴荃的意思。
“将裴荃喚來。”
家主下令,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裴荃額上冒着汗就出現在了下手回話。
靜默片刻,不敢忽視頭頂的目光,裴荃覺得自己的屁股又疼起來了。
“家主,不知召奴……”
“裴荃,慣會揣摩人心。”
一句話,裴荃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下。
“家主,奴知錯,知錯……”
“你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