肴華殿本就是專門用來舉辦宴會的,皇後千秋時本就翻修過一次,這次場面更大,禮部甚至斥巨資在殿前挖了個湖泊,還在湖泊上建了回廊。
這樣一來,參宴衆人不僅可以在回廊上賞景談天,等夜色降臨,專門安排的歌舞表演也在這條廊上。
此刻,皇帝還沒到場,場上官員們都三三兩兩的聚着,從站位上就能看出他們明面上的立場。
韓國公帶着他的次子韓謙坐在很靠近皇室的位置,他的長子韓硯是駐守邊關的将領,已經好幾年沒出現在大衆面前了。
國公府幾代掌兵,雖說這一代沒能占住軍權,韓國公長子現下也隻是個普通的副将。但他們多年的積累是實打實的,因此有不少武将上前與韓國公打招呼寒暄。
若在往常,聲勢最大的要數程家,可去年出的醜事讓衆人看出了程家恐怕聖眷衰微,今日竟也顯得冷落了。
程靖川站在程老家主身側,光看其外表還是俊俏,隻不過以往他臉上常挂着的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都不見了。不少女眷的眼神隐隐約約掃過他,隻是那其中的意味再非傾慕,而是鄙薄。
何辭盈飛速打量完全場就将視線收了回來,正好看到忠順侯盯着韓國公那邊,隻不過他到底還有些分寸,很快收回了視線,端起酒杯喝酒。
時辰差不多了。
殿門外,平郡王帶着郡王妃,晉王帶着王妃和四皇子,還有落單的五皇子居然一起到了。周懷瑾進來時,還着意看了一下她們在的地方,何辭盈對着她眨了眨眼,表示一切都好。
隻不過她們也隻有對個眼的功夫了,就這麼一會兒,晉王和五皇子都被人群包圍,周懷瑾也被其他家的女眷們圍住說話。
平郡王不知是練出來了還是釋懷了,他不再像前幾次見到那樣,用陰沉的眼睛盯着他的弟弟們,隻是和郡王妃坐在一起,你給我挾一塊點心,我給你倒一杯酒,自得其樂。
這樣的場景一直持續到禁衛軍的到來,衆人迅速回到自己的席位上等候皇帝。
皇帝來時,帶了一大批人一起入場,何辭盈與其他人一起跪拜着,直起身就發現場上多了十多位皇嗣,這些孩子們年歲都不大,每一位都與自己的母妃坐在一起。
何辭盈聽到有一位胡子都白了的文官感慨皇後的賢德,然後立刻有人附和他。
皇帝聽到他們說話,也誇贊了幾句韓皇後,接着他又說了幾句場面話,衆人就開始用餐。
趁皇帝說話時,何辭盈擡頭看了他一樣,這一看就讓她驚的低下頭。去年皇帝還精神奕奕,說話時大而有力。可今天他還沒飲酒就發紅的皮膚,和渾濁的雙眼,無不說明了這位九五之尊身體當真不好了。
接下來的一切,快的就好像開了加速鍵。
皇嗣們按排序給皇帝獻禮,等最小的公主在母妃的引領下也獻上她的孝心後,就有人開腔表示五皇子的壽禮是最好的,體現了五皇子對皇上的拳拳孝心。
然後不出所料,立刻有人反駁說五皇子不嫡不長,隻不過一位尚未封爵的皇子,卻公然送上重禮,好像他的哥哥弟弟們都不如他,莫不是想害得其他的皇子們淪落到不忠不孝的境地。
不忠不孝,這樣嚴重的指摘一出,場面立馬混亂了,原先還保持安靜的其他官員立刻加入戰場。
吵着吵着,就有人不忘初心,正義無比的奏請皇帝立太子。
如果說方才是混亂,現在就是炸了馬蜂窩。何辭盈這樣沒嫁人的女孩座次已經很靠外了,可就是這樣,她的耳朵也被“五皇子賢明出衆”“三皇子人品貴重”這些話充斥了。
誰最适合成為儲君,誰是太子的不二人選,好像就在這些官員的七嘴八舌中有了定論。這一刻,他們好似都忽略了隻有那個坐在最高處的人才有下定論的資格。
皇帝的臉上籠罩上一層灰意,他如鷹一般盯住衆人,不悅的開口說:“衆卿的意思朕都明白,可今日并非朝堂,卿等非要在這個時候談論國事讓朕不快嗎?”
吵上頭的百官都閉上嘴不敢再說,這個時候肴華殿真是相當安靜,靜到五皇子的話,一瞬間響徹整個殿内。
“父皇對兒臣如此不滿嗎?不滿到談及立兒臣為太子就讓父皇不快。”
四周一瞬間沉寂下來,許多大臣的臉上挂着冷汗。今日能坐在這裡的,無不是大楚的肱股之臣,再蠢也知道,一位皇子敢在這個時候挑釁他的皇父,說明他自覺勝券在握了。
宮變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