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鳳淩照着昨日楊家母女給的地址來到城西一偏僻小巷中。
小巷僅有三兩戶人家,每家的院牆均以大小不一的方形石塊砌就,多數石塊被雨水腐蝕,呈凹凸不平之狀。
敲響其中一戶的大門,幾息後,一個帶有試探意味的女聲自門後傳來。
“是誰?”
鳳淩靠近門邊,回答道:“楊姑娘,是我。”
話音剛落,門被打開,露出門内秀雅的臉。楊沁茹道:“鳳姐姐,你來了。快請進。”
随楊沁茹的腳步踏進屋裡,小小的廳内僅有桌椅,牆上空蕩蕩,連一幅字畫也見不着。很難想象,這樣的人家曾經是皇城裡的富碩。
楊母劉氏已在屋内将茶沏好,她請鳳淩坐下,道:“昨日鳳姑娘搭救,我們母女銘感五内。家中拿不出什麼好東西,現在隻能以清茶招待姑娘。”
鳳淩接過茶水,淺淺飲下幾口,然後定定望着楊家母女,道:“今日我來是要同你們商讨合作一事。”
楊家母女異口同聲:“合作?”
鳳淩道:“昨日我所說的,三個月讓茗香樓賺足一千兩并不是用來拖延時間的借口。而是我真的有辦法,隻是需要二位幫助。”
楊沁茹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鳳姐姐,分明是你在幫我們,何來幫助一說。”
鳳淩解釋道:“我本是北越城城主之女,此次入皇城并非遊玩,而是有兩件事要辦。其中一件事已得了結,還有一件事卻令我一籌莫展,直至昨日遇到你,我才有了眉目。”
楊沁茹聞言不解地皺眉。
鳳淩頓了頓道:“這麼說可能你聽不明白,我直接講重點。簡單來說,就是北越城缺錢,我想入夥與你共同經營茶肆。如此,一來,你們楊家的一千兩可以還上,我也能如願賺到銀兩回北越城。”
楊沁茹這會兒聽明白了,她扯開嘴角道:“我與母親算過,茗香樓的收益,除去我們母女最低的日常花銷,至少需要三年才能賺足一千兩。三個月……怎麼可能。”
鳳淩道:“若是繼續做茗香樓以往的普通茶水生意,确是不行。可換一種生意做,應是能行的,隻看你們是否願意。”
一直在旁沉默的劉氏忍不住開口問:“鳳姑娘,不知是何生意?”
她又遲疑了一下,補充道:“我們家雖已敗落,但也不願做傷天害理的買賣。”
鳳淩笑道:“楊夫人你誤會了,我說的生意也是茶水生意。不過,可不是你們現今茶肆裡賣的那種茶,而是一種特殊的茶,這種茶名為‘油茶’。”
劉氏疑惑道:“這種茶我以往聞所未聞。”
鳳淩道:“油茶是一種以特殊手藝制備的飲品,在北越城中大受歡迎。我想,在這江南販賣,或許能取得更大的反響。”
畢竟,這江南的人可比北越城多得多,自然能賺更多。再說了,她的油茶可不止驅寒這一功效,對付這江南的濕氣,油茶或許有出乎意料的成效。
她繼續道:“若是楊……沁茹妹妹願意與我合作,三日後便能在茗香樓中賣油茶。”
楊沁茹與母親劉氏對視一眼,她們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決意。與其胡思亂想坐以待斃,不如且試一試,或許真有機會也說不定。
良久後,桌上的茶壺已空。
楊沁茹認真朝鳳淩道:“淩姐姐,我願意與你合作,願意去試一試。”
鳳淩捏着空空如也的茶杯,她原以為這倆母女還要考慮上一段時間,沒曾想她們立刻就答應了。
鳳淩目光炯炯:“沁茹妹妹,你當真願信我?”
楊沁茹起身,朝鳳淩欠身一拜:“昨日裡若不是得鳳姐姐解圍,我現在許是已經被擄去譚家。”
擡眸時,隻見她目光堅定,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昨日的軟弱消失不見。隻聽她緩緩道:“即便是三個月内掙不到一千兩也無妨,經昨日的一遭,我約莫是想明白了。把茶肆抵給他又何妨,這樣我也還能去一些大的茶肆獻曲賣藝,應能勉強讓我與娘親二人飽腹。以前總還念着自己好歹有個小姐的身份,不便抛頭露面。可如今,祖宅、祖業僅餘茗香樓,甚至連自身的安危也保不住,我還算是什麼小姐。”
鳳淩心中了然,她道:“沁茹妹妹,我既然開口說要合作,那必然是有把握的。至于其他的,你不用擔心。況且,你不是還精通音韻嗎?”
楊沁茹謙虛道:“家裡敗落前曾為我請過皇城内有名的老師,學了幾年琴,不敢談精通二字,隻或許是聽着順耳罷了。”
鳳淩由衷地笑道:“如此,我的把握又增加了一分。”
“隻是……”楊沁茹話語間略帶吞吐,“我其實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彈琴了,不知能否彈好。”
她臉上泛起哀傷:“我兄長在祖宅抵押出去後不久就把我的琴給砸了。隻因我當日彈的曲子裡有哀怨。”
鳳淩牽起楊沁茹的手仔細端詳,安慰她道:“你這手看起來就是彈得一手好琴的手,定不會因為有段時間沒彈便技藝退步。”
“還有一事,你們住的地方離茗香樓過于遠了,對于我們合作也有不便。”鳳淩從衣袖裡摸出一張紙條,敞開放在桌面上,“因打算在皇城多留段時間,我昨日已讓人租下距離茗香樓最近的一處空置宅院,現還有房間空餘,你們可願搬去與我們同住?”
紙條上寫有一行字,像是地址。
楊家母女聞言,眼眶有些發紅,她們原以為在經曆過以往的起起落落後心中很難再有波動,但鳳淩的出現,鳳淩的相助讓她們看見了光。
劉氏緊緊地捏着紙條的邊緣,感激道:“多謝鳳姑娘。”
……
暮色在皇城降臨,月亮蒙上薄霧,讓人看不真切。幸得街道上燈火通明,夜晚的道路才暢通無阻。
鳳淩一行已離開客棧搬至茗香樓旁的宅院内,至于楊家母女,她們也答應明日就會過來。
此前,鳳淩與她們作下約定,三個月内還完一千兩後,茗香樓後續的盈利對半分。畢竟,她隻不過是出了油茶的配方,場地、夥計全是楊家的。但楊家母女卻不同意,她們堅決要從一開始的盈利開始計算,說在還清欠款後,該屬于鳳淩的那份一定要補上。鳳淩拗不過她們,也隻能答應了。反正,這是對她更有利的。
三日後,茗香樓前聚集了不少人,議論之聲不絕于耳。
“聽說了嗎?茗香樓今日要重新開業。”
“是換東家了嗎?怎麼招牌還蒙有紅布?”
“沒有,我聽說東家還是原來的那個楊家。”
“既沒有換東家,那為何要更換招牌?”
“許是之前那個不好,換個新的吧。”
原茗香樓的掌櫃李福貴站在蓋有紅布的招牌下,大聲朝衆人道:“感謝各位街坊領居捧場,我們茗香樓今日正式更名為沁淩樓。”
說罷,他鄭重扯下連接着紅布的細繩,瞬間後。紅布飄落,露出嶄新的“沁淩樓”三字。
李福貴接着道:“各位,我們沁淩樓推出一種新茶,名叫油茶。入内飲茶還有曲子聽,歡迎大家前來一試。”
衆人聞言,面帶好奇之色。十人裡足足有八九人在掌櫃的鼓舞下踏入沁淩樓内。
鳳淩此刻不在沁淩樓,而是站在正對面的衣料鋪子前,不斷觀察沁淩樓那邊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