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好久不見。”鳳淩望着弟弟如疾風般朝她跑來，五個月不見，他又長高了。

鳳斐然稍微有些喘氣：“姐……我好想你。你怎麼在皇城留了如此久，你再不回來我都要去找你了。”

鳳淩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我也很想念你，此行雖久，卻收獲頗豐。”

鳳淩接着問道：“父親可在府内，我有事想要同父親商議。”

鳳斐然點點頭：“父親在的，他現在應該也已經知道姐姐你回來了。”

他凝視着鳳淩因為長途颠簸而有些泛白的臉色，遲疑道：“姐，你舟車勞頓，為何不稍作休息，等明日再商議也不遲啊。”

鳳淩朝門外的兩架馬車指了指：“我能等明日，可外面那些可等不得。對了，斐然，你幫忙照顧下馬車上的樹苗，給它們澆點水，我這就去找父親。”

鳳淩不再停留，直奔父親鳳淵平日裡所在的主屋。

誰知，她剛踏上府裡頗為雅緻的抄手遊廊，迎面就遇到了鳳淵，還有倪紫嫣。

“淩兒。”鳳淵停下腳步，眼睛一直凝在鳳淩的臉上。

鳳淩向鳳淵與倪紫嫣矮身行禮：“父親，姨娘。我回來了。”

“淩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倪紫嫣上前一步，目中露出心疼，手指拂過鳳淩的臉龐，“你瘦了，不是說在皇城裡與人合夥開了茶肆，怎麼還能瘦了。”

鳳淩感受到臉上的暖意，微微一愣，溫聲道：“姨娘，我其實在皇城裡吃胖了不少，隻是在趕路回來時沒吃好，路上又颠簸，就連臉上的肉也被颠去了不少。”

鳳淩說完後自己也笑了。

倪紫嫣表情嚴肅起來：“你這孩子，好端端的趕什麼路，又沒人急着趕你回來。”

鳳淩彎起唇角：“我着急啊，我這不是想父親和姨娘了嗎。還有斐然，我方才已經見過他了。”

“咳咳。”鳳淵在一旁皺着眉看着兩人談話，“淩兒辛勞趕路，今日就早些回屋裡休息吧，别杵在這裡了。”

倪紫嫣像是剛明白過來似的，自責道：“都是我，見着了淩兒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父親，我還有要事與您商議，此事拖延不得。”鳳淩收起笑容，朝鳳淵正色道。

鳳淵神色一淩：“可是你之前在信中提過的解決之法？”

鳳淩答道：“沒錯。”

她目光灼灼：“父親，請您随我來，我所說的解決之法現正在鳳府門外。”

鳳淵聞言鄭重點頭，随鳳淩來到府門口的兩架載滿樹苗的馬車前。

鳳淵疑惑地望着眼前整車的茶樹：“這便是解決之法？這些樹苗如何能解決我北越城貧民往後過冬的難題？”

鳳淩嘴邊浮現一抹自信的微笑，向鳳淵娓娓道來。随着鳳淩多說一句，鳳淵眼裡的驚訝與欣慰便多上一分。

原來，這兩車樹苗共計三百株，它們并非普通的樹苗，而是耐寒且生命裡極強的茶樹。若是将此茶樹交予城中貧民養護，來年夏季可迎來第一個收成。采摘下的茶葉經曬幹，便能運送往皇城，直接用于沁淩樓中，可謂是自給自足。如此一來，沁淩樓久而久之必能在購置茶葉一事上減少成本，又能幫北越城貧民一把，何樂而不為。

鳳淩能想到此法，還多虧了柳老爺當時那句“長貧難顧”。北越城天寒，貧民所種莊稼大都收成不好，但他們許多人除了種地，也無其他傍身技能。所以，若要想他們能過上溫飽的日子，必須要尋得一法子，助他們脫貧。而這個法子便是雇傭他們養護、管理茶樹，從而确保他們能靠勞動力養活自己。

“父親？”鳳淩抿了抿有些幹澀的嘴唇，“請您帶我去往貧民們種莊稼的地方。”

她沒等到鳳淵的回答，再次喚道：“父親？”

經此呼喚，鳳淵眼神才逐漸聚焦，他滿意地看着眼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兒，神情激動。

良久，他才斂下神色，道：“那地方在城郊，我們坐馬車前去。”

鳳淩應聲，乖巧地同鳳淵一起上馬車。

“七郎，你知道城郊的莊稼地在哪吧？”鳳淩傾着身子朝馬車前的七郎問道。

“我當然知道了。”七郎手持馬鞭，将其不輕不重地揮在馬腿上，兩烏黑駿馬嘶了一聲，在缰繩的操控下，它們轉了個方向，揚起蹄子，帶着馬車穩穩前行。

後面還跟着張皓和張棠兩兄弟，他們各自駕着兩車載滿樹苗的馬車緊緊跟随。

兩刻鐘過去，三駕馬車停下。鳳淩探頭朝外邊望，成片的莊稼在陽光下閃着金色的光，地裡散落着不少身着粗布衣的貧民，他們臉上滿溢笑容，忙碌地收割着莊稼，汗水沾濕後背也渾然不覺。

“淩兒，你看。”鳳淵先行走下馬車，指着金燦燦的莊稼，“今年北越城的莊稼可謂是大豐收。”

鳳淩緩步下車，她的眼睛被染上一層金色，發自内心的喜悅在她臉上逐漸顯露出來。

“姐姐，太好了。”七郎低低地道，“今年北越城裡的貧民想必都能吃上飽飯。”

“是啊。”鳳淩忽而揚高聲音，“這真的是太好了。”

距離鳳淩位置最近的三兩個貧民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們紛紛朝馬車邊上站着的幾人看去。當他們看清鳳淵和鳳淩的臉時，就連懷裡萬分寶貝的莊稼也暫時扔在了一旁，腳下步子飛快地在莊稼間穿梭。

“城主！鳳小姐！”

“是城主來了！鳳小姐也來了。”

他們邊跑邊歡快地喊着。

豐收的喜悅一直彌漫在他們心間，而這愉悅的心情在見到鳳淵和鳳淩後，逐漸湧上喉嚨，讓他們不斷呐喊。

經此，田間的忙碌的身影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同時停下手頭上的動作，朝鳳淩他們湧來。

“鳳小姐，我們聽了您的話，今年加把力耕種，果真獲得大豐收！”一名包裹着灰色頭巾的婦人激動地道。

“鳳小姐，多虧了有您和城主在，我們才能活着看到現今的大豐收！”手上和臉上都灰撲撲的男人如是說道。

鳳淩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沒想到自己隻是随口說出一句鼓舞的話，竟真的能讓貧民們記這麼久。她望着眼前一衆貧民，誠懇地道：“今年的豐收都是你們大家的功勞。”

她看了一眼鳳淵，在他臉上看到了肯定的神情。

于是，她大聲朝貧民問道：“除莊稼外，大家可還願意種植其它的作物？”

離鳳淩稍近的一名婦人道：“鳳小姐，北地寒冷，很多作物都難以存活，不知您所說的是何種作物？”

鳳淩道：“是茶樹。”

鳳淩的聲音準确無誤傳達至在場的多個貧民耳内。他們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對方臉上不解的神色。

少頃，才有一名中年男人道出了心中的困惑：“鳳小姐，這茶樹是能種出茶葉的那種茶樹？可茶葉并不能果腹。”

另外的一名年歲稍長的老者道：“對啊，鳳小姐。不是我們不想種，隻是這茶葉，它填不飽肚子。”

鳳淩看向面露難色的貧民們，解釋道：“我讓你們種植的茶樹可不是用來填飽肚子的，而是用于制作油茶，販賣給皇城裡的茶客們享用。你們放心，幫我種茶樹者，每月我會給他五十文作為酬勞。”

貧民們聽到酬勞竟高達五十文，眼神驟然亮起，都舉起手表示願意種茶。

鳳淩瞧見貧民們踴躍的模樣，高興地帶他們查看後邊兩架馬車裡的茶樹苗。

一名老者問道：“鳳小姐，我們未曾種過茶，但也知曉春種秋收的道理，這秋季種茶……真的可行嗎？”

“自是可行，我在購置樹苗時就曾問過賣家。”鳳淩輕聲細語道，“賣家他說依照北越城的條件，隻要趕在九月前種下，土地下仍溫暖，茶樹根系可持續發育，根系穩固後便能抵禦霜寒。”

秋季種茶，冬季來臨時，茶樹的根系會在土壤裡持續汲取養分，到了來年春日，便能茁壯成長。加上北地冬季時間長，晝夜溫差大，所種植出的茶葉品質更佳。如此一來，她的油茶也能再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