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時辰後,鳳淩躺在熟悉的榻上,入目的是熟悉得再熟悉不過的粉色紗帳。
是的,他父親真有魄力,竟真的将她五花大綁打包送回府内。還找了那兩個他最為信賴的貼身侍衛,也就是陪她去江南的張家兩兄弟在院門口盯梢。
如此,她再也别想踏出府門,不對。是别想踏出院門一步。
與此同時,城門前,戰鼓如雷。
遠處,密密麻麻的的敵軍不斷接近,鐵蹄揚起的沙塵如奔騰浪潮。
敵軍很多,但不像是有兩萬人。
聶榮政在城牆上負手而立,沉聲道:“果不出城主所料,北狄沒有在一開始就派出全部兵馬。今日,他們也許會以試探為主。”
“義父,請讓我當前鋒,挫一下他們的銳氣。”七郎一身戎裝,銀色的柳葉甲泛出爍爍寒光,他未戴頭盔,烏發束于頭頂,眼中的肅殺之氣讓周遭的溫度驟然下降。
聶榮政掃了他一眼,語重心長道:“好,此次是你第一次赴戰場,切莫急功近利。眼見情況不對,立即帶兵退回城中。我們可以慢慢同他們耗。”
七郎鄭重點頭,正要轉身之際,他聽到聶榮政詫異的低呼聲。
“等等,那個人是……”
七郎循着聶榮政的視線望去,隻見北狄清一色的棕黑色兵馬中間,有一人尤為不同。
此人不僅身披白色厚甲,身下的馬匹也通體雪白,馬身上覆有銀灰色盔甲。更為奇怪的是,他臉上戴着一塊銀色的面具,面具上有浮雕,其紋路,似是狼首。完全将他的面容掩蓋,僅露出一雙森然的眼睛。
七郎心中浮現出一種怪異的感覺,他目力向來異于常人,如此遠的距離,對方理應是看不清他的。但不知為何,方才那一瞬,他生出一種與之對視的錯覺。
他側首而問:“義父,您認得他?”
聶榮政搖搖頭:“不是認得他,是認得他臉上的銀狼面具。據說……北狄王室在出征或是出席重要場合時會戴上此面具。他無疑就是北狄王室中人!”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城牆下整裝待發的守城軍士,沉吟道:“看來,北狄對此戰的重視程度超乎我們想象。”
“無論他是何人,隻要我在,北狄兵馬就别想踏入城中一步。”七郎沉聲道。
北狄的大軍在城門百米處堪堪停下。
一個北狄人策馬上前,神色嚣張:“若現在交糧,仍可饒你們性命!”
城門毫無預兆地打開,令那北狄人一喜。這是要開城投降了?
他牽着缰繩,回首,打算同他們的王子彙報此好消息。
變故,卻徒然而生。
他隻覺後腦勺刺入一股寒意,天旋地轉。
“交糧?做夢!”七郎帶着兩千守城軍從城内魚貫而出,他将手中的弓箭交給一旁的同袍,提起銀槍,駕馬直前。
排在最前的北狄士兵紛紛握緊手中兵刃,口鼻中頻頻呼出白霧。
“攻城!”坐于白馬之上的耶律寒舉起手中足足有半人高的戰斧,高呼。
北狄士兵得令,呐喊着,呼嘯着,一擁而上。
七郎眼中殺意漸濃,手中長槍快速揮動。許多北狄士兵隻見眼前閃過一道殘影,喉頭便瞬間一涼,直挺挺倒下,顯然已失去氣息。
七郎所過之處,血霧紛飛,連他身上的銀甲也覆蓋上一層紅色。俊美的臉在血光的映襯下,宛如地獄修羅。
距離開戰未至十息,前排的北狄軍士幾乎喪于他手。
此番,他身後沖鋒的守城軍士氣大增,而身前的北狄軍,明顯有些遲疑。
在北狄大軍中心的耶律寒見狀,暗道不好,呼道:“都閃開,我來對付他!”
七郎眸光一閃,繼續橫掃前方的北狄軍。當他的銀槍再次要刺入一名北狄軍的胸膛中時,一柄巨斧直直迎上,将他的銀槍震開。
耶律寒咬牙道:“你是何人?”
七郎不答,手中銀槍翻轉,每次進攻都直指對方要害。
耶律寒用戰斧一次又一次擋下攻擊,經近距離觀察與交鋒,他更為笃定,此人必是父王的血脈無疑!
不禁又問道:“喂,你叫什麼!”
耶律寒一隻眼睛盯着七郎手上的長槍,一隻眼睛在他臉上打量。
三心二意下,忽覺頸側一涼。
他暫退一步,手往頸上摸去,手心多出一道刺目的紅色。他怒道:“你是啞巴嗎!”
七郎抖落銀槍槍刃上的一縷頭發,冷笑:“沒人告訴過你在問對方身份前理應先自報家門嗎?”
耶律寒道:“我名耶律寒,乃是北狄王朝第五王子。也是此次攻城的最高将領。”
耶律寒将戰斧立在一旁,等待七郎的回應。怎知,他沒等到七郎開口,反而等到一柄寒光閃閃的銀槍。
他側過頭,堪堪避過,眼裡布滿不可置信。
七郎勾起嘴角:“将死之人,還這麼多廢話。我先殺了你,北狄軍失去将領,必會潰散。”
耶律寒胸中怒意翻滾:“我今日必然要好好教訓你。”
耶律寒不再留情,手中巨斧帶着呼嘯之氣朝七郎劈去。
七郎舉起槍身,硬接下這一擊。他眉心一蹙,握着槍的手被震得發麻。
此人倒是有些蠻力,硬碰硬下,或許他也難以取勝。
周圍滿是刀刃相擊的刺耳聲響,北狄士兵本就人多,自他被牽制後,北狄軍的士氣又漸漸恢複,守城軍顯得尤為艱難。
不行,他得盡快想方設法拿下這耶律寒!
七郎小腿發力,力量傳送至腰臂,這才将架在他槍上的巨斧彈開。他身形一閃,手中的槍如靈蛇,忽左忽右,讓人眼花缭亂。
耶律寒奮力舉起戰斧,堪堪接下七郎的幾次進攻,握着戰斧的手多出好幾道傷痕。
耶律寒漸落下風。
七郎的槍以刁鑽的角度朝耶律寒的巨斧攻去,巧妙越過斧刃,順勢一挑。耶律寒手腕被刺破,鮮血橫流,巨斧掉落在地。
七郎抓準機會,蓄力,手中銀槍直刺向耶律寒的頭顱。耶律寒旋身躲避,慌忙間,覆在臉上的銀狼面具掉落,發出清脆之聲。
七郎沒有放過他,再次舉槍,大有一定要在此擊殺他的決意。
然而,槍尖在距離耶律寒眉心僅一寸的位置停住了。
七郎瞳孔猛地一縮。
在他的槍刃前,他瞧見了。耶律寒的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