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毫無心理負擔,仿佛在他面前就天生安全。他本應覺得受寵若驚,但現在——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啊。”他低聲喃喃。
瑪爾朵睜眼看他,發出一聲鼻音,似是鄙視。
“我沒說你。”他歎了口氣,輕輕給她拉了拉滑落的巫師袍,盡量讓動作不驚動她。
她沒醒,反而微微蹭了蹭懷裡的貓,繼續睡得安心。
窗外的雨漸漸下大,雨滴打在窗戶上,包廂内卻像靜止的世界,柔和、甯靜。
塞德裡克偏過頭看向窗外,不再說話。
隻是眼角餘光,還是時不時地落回她那張安靜的睡顔上。
——他已經無數次告誡自己不要心急。
但這次,他怕是又要失敗了。
過了很久,包廂外的走廊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記得她就在這節車廂。”那是布雷斯·紮比尼的聲音,帶着點無奈,“你不是說不來找她的嗎?”
“閉嘴。”德拉科的聲音一如既往帶着冷調,清晰地透進門闆。
腳步聲停在包廂門外。
片刻的靜默後,“哐哐”兩聲,門被敲了敲。
塞德裡克擡頭,眉頭微皺,卻沒動作。他看了眼靠牆熟睡的女孩,又看看她懷裡的瑪爾朵——貓同樣翻了個身,尾巴圈住了黛涅布的手腕。
再敲一次。第三下還沒落下,門已被塞德裡克打開一條縫。
“有事嗎?”
德拉科站在門口,布雷斯離他半步遠,滿臉“我不想來,隻是被拖來的”無奈。
德拉科視線一落,就看見黛涅布抱着貓靠在軟墊上沉沉睡去,頭靠在牆壁上,一縷頭發垂到嘴角。她的呼吸輕得幾不可聞,一副毫無戒備的模樣。
而她身旁不遠處,塞德裡克坐在那,像個忠誠的守衛。
“……她睡了?”德拉科語氣不明,眉微微皺起。
“嗯。”塞德裡克點頭,擋住門,“你如果沒急事,我建議别吵醒她。”
布雷斯輕咳一聲,識趣地準備走。
可德拉科并沒有動。
他的目光還停留在黛涅布身上,神情複雜得無法定義。像是幾分煩躁,又像是某種按耐不住的焦躁與嫉妒,和包廂内的氣氛格格不入。
“她……是特意和你一起坐的嗎?”他終于開口,語氣淡得像在聊天氣。
塞德裡克看着他,沒有躲閃,也沒有退讓:“我們約好了。”
“她一直都這樣,答應誰的事從不反悔。”德拉科輕聲笑了一下,聽不出情緒,“不管那人是誰。”
塞德裡克沒有接話,隻是側了側身體,一隻手自然地護在黛涅布的座位邊,像在無聲地劃定界限。
沉默像冰水一樣在三人之間流動。
最終,是瑪爾朵的尾巴甩了甩,帶動黛涅布輕輕動了一下。
塞德裡克下意識回頭。
德拉科卻先一步退後一步:“……算了。她睡得這樣熟,就别打擾她了。”
說完,他轉身離去,袍擺一晃,帶起一點淡淡的氣流。
布雷斯跟上他,邊走邊低聲道:“你這是在跟一個熟睡的人較勁嗎?”
“閉嘴。”
包廂門再次關上。
塞德裡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低頭看了看黛涅布。她仍舊睡得安穩,什麼也沒察覺。
他輕聲說:“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看得出來——”
列車繼續向前,一切如舊。
唯獨某些情緒,悄然在空氣中擴散開來。但某個女孩一點也不清楚。
火車在長長的汽笛聲中緩緩減速,窗外的夜幕已完全落下。雷聲滾動在遠方山脊之間,風挾着雨意灌進縫隙。
黛涅布睜開眼時,列車已幾乎快停穩。
她半夢半醒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瑪爾朵從她懷裡跳下,尾巴拂過她的手腕。
“到站了。”塞德裡克站起身,把她的披風披在她身上,“雨不小,我們得快點。”
門打開時,冷風和細雨幾乎同時灌入。
站台燈光在雨幕中模糊成一圈圈光暈,學生們魚貫而下,披着鬥篷。
黛涅布深吸一口氣,裹緊披風,瑪爾朵穩穩地趴在她的懷裡。
她邁下台階時,一陣風把她長發吹亂。身側,塞德裡克下意識伸手護了她一把。
“……謝謝。”她看了他一眼,有點遲鈍地說。
他沒說話,隻是輕輕拉了拉她的帽子,蓋住她半邊臉。
他們快步穿過站台,雨水從防水屏障邊緣滴落,落在地上彙成一片。
一百輛沒有馬拉的馬車在車站外面等候着他們。
塞德裡克搶先打開車門,手搭在車門邊上等她。黛涅布擡頭看了看他,沒多想,直接上了車。
瑪爾朵跳到她腿上,縮成一團。
“雨真大。”她咕哝着。
“去年沒這麼濕。”塞德裡克坐到她對面,整理了一下鬥篷下的魔杖袋,擡眼看她,“你還想睡一覺嗎?車程不短。”
“不了。”她輕輕晃了晃瑪爾朵,“她會抓我。”
“……她可能是嫉妒你太能睡。”
黛涅布眨了眨眼,“她也能睡,就是不想我靠着她。”
門剛合上沒多久,下一秒又被另一人打開。
“……我就知道你們會選這一輛。”
德拉科站在外面,雨水已經打濕了他外袍的肩膀,他沒看塞德裡克,隻是看着黛涅布,語氣略微有點抱怨:“你每次都挑最靠近樹林那一輛馬車,是想離禁林近點嗎?”
“一般這輛的味道比較清新。”黛涅布點頭,認真地回答。
“……你的選擇标準真奇怪。”
德拉科嘴角抽了抽,最終還是走了進來,順手關門。
包廂頓時安靜下來,隻有窗外雨點打在車壁上的“嘩嘩”聲。
馬車緩緩啟動,在雨幕中穿行,輪軸碾過濕潤的泥土,不疾不徐。
透過霧氣騰騰的窗戶,可以依稀看到城堡山頂透出的金色燈光,在黑夜裡宛如漂浮的幻影。
德拉科沒再說過話,坐在她對面,目光始終沒從她身上移開——偶爾飄到塞德裡克那裡,然後再迅速移開,像在和什麼進行無聲的較勁。
黛涅布卻完全沒有察覺氣氛裡的微妙變化,隻低頭拍了拍袍子裡藏着的瑪爾朵:“别喘氣那麼重,别人會以為我肚子會說話了。”
瑪爾朵發出“呲”的抗議。
“我想知道,”塞德裡克看着她,“你每年開學最期待的事情是什麼?”
“睡覺。”她回答得毫不猶豫,“第二天不上課就能一直睡到午飯。”
“真有你的。”德拉科低聲笑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出口,隻是靠在車壁上,看着窗外那越來越近的霍格沃茨。
黛涅布撐着下巴看向窗外,目光落在那熟悉的高塔與燈火之中,嘴角輕輕勾起一點若有若無的笑。
“又一年開始了。”
塞德裡克沒有接話,隻是安靜地望着她那張映在玻璃上的剪影。
他,真的還是毫無辦法地,被她吸引着——像飛蛾撲向不知自己發光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