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定睛一看,自己那身髒衣服也不見了......
他還想把衣服洗洗再穿,這下好了,徹底沒得穿了......
“觀昙——”阿厭把最後一點做人的尊嚴寄希望于那鬼。
聲音散入一陣風裡,無人應他。
他腦子無端想起在人間茶肆聽說書人給小孩講的一個故事,一個叫牛郎的小子把織女的衣服藏起來,然後與她結成夫妻,最後天河相隔,隻能鵲橋相會。
初聽時他就覺得牛郎不是什麼好東西,如今更是切身體會到織女發現衣服不見的無助和絕望。
瀾滄遠遠聽到河裡那位真君殿下家的小孩吼了這麼一嗓子,啧啧歎道,“果然是小孩,這麼粘人,離了大人一刻也不行。”
但越想越不對勁,心頭勾起了些舊日的記憶,似乎真君三百年前身邊就帶着個半大孩子。
後來的傳言中說真君遭遇不測,而那個孩子也随之消失。難道,害死真君的是這個孩子?他現在到底有什麼企圖?瀾滄被自己這番聯想吓了一跳,心裡有些不安,但又因真君的交代不敢貿然靠近。
真君殿下隻說不讓自己靠近,若是别人,可就不關他的事了。
他對着神龛輕聲道:“大人,别睡了,幫我探探那小子的底細。”
沒有半點動靜。
“好大人,求你了,幫個小忙,晚些時候我去買雲歸醉——”
忽然,一抹紅色身影閃過,聲音懶散而帶着一絲不耐:“麻煩死了。”
瀾滄頓時得逞,笑得得意:“大人最好了。”
阿厭覺得自己真該去廟裡拜拜,請一道驅鬼護身符了。這兩日接連見鬼,眼前這隻紅衣鬼蹲在河邊蘆葦叢裡,正歪着頭打量他
“小子,别喊了,那隻鬼不要你了。”
阿厭心裡警惕起來,面上卻露出慌亂,“不可能。”
“這麼舍不得他,跟我說說,怎麼就不可能,他欠你錢了?還是欠了别的什麼?”話裡話外八百個心眼子。
阿厭順着他的話茬,佯裝單純:“他可是被我點了骨灰召出來的。”
紅衣鬼皺眉,“那又怎樣?”
阿厭眨着眼,像個不谙世事的孩子:“你也是鬼,難道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這種方式召出的鬼,會和點燃骨灰的人結契,隻有幫人達成心願,才能獲得解脫。”
紅衣鬼突然大笑,震得蘆葦簌簌作響,“小子,這種鬼話你也信,怕是被鬼騙了,還要替他供香火吧?”
“話說回來,鬼與人之間是可以結契,隻不過不是通過這種方式。”
“......”阿厭臉色一僵,有一種被說中無從辯駁的無力感,随即擺出一臉無辜,像是已經被占了大便宜的樣子,“我...我确實日日給他供香火...”
紅衣鬼啧了一聲,一臉同情,“你猜有的鬼為何不入輪回,停留陽世?”
“是他自己執念太深,參不透,放不下,若要解脫也隻在一念之間,與旁人有什麼幹系,他自己都夙願未償,談何助你達成心願。”
“那他為何要跟着我,我普普通通,身無長物。”阿厭聲音透着說不盡的委屈,泫然欲泣,“難道隻是因為我是活人?利用我得些香火?”
紅衣鬼最見不得小孩哭,心裡一軟,“我看你們是從鬼哭嶺的方向而來,那嶺隻困鬼魂,不困生人,想來他是需借你一口陽氣才出得了嶺。”
阿厭套出了他要的答案——果然如此,觀昙那番話果然是拿來糊弄他的。
觀昙真的撇下他一走了之了?還是另有什麼目的?
“好前輩,你方才說鬼與人之間結契,具體要通過怎樣的方式?”阿厭追問道,聲音越發可憐。
“自然是需要與鬼産生羁絆。”
阿厭:“怎樣算是羁絆?”
“冥婚可定姻緣契,同七情共八苦之;毀契者受肝腸寸斷之苦,七情斷絕,永失所愛。”
“拜師收徒可定師徒契,承道統護師門;毀契者陷無盡迷茫之境,道心盡失,心魔纏身。”
阿厭一字不落的記在心上。
“除此之外,還有旁的嗎?”
紅衣鬼剛要繼續說下去,見他反應,猛然醒悟過來,氣得周身蘆葦枝葉亂顫,“我為何要告訴你,好個奸猾小子”。說罷,一縷紅煙飄了回去。
瀾滄見他陰氣翻湧,問道,“怎麼回事?”
“沒問出半點有用的,倒是被一個毛頭小子繞進去了。”紅衣鬼坐在神龛上,氣呼呼,“不過你口中那位真君這樣騙那小子,看來是有什麼目的。”
“壞了。”瀾滄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