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料定,商會會長于慶泰不會在林潤有那有什麼臉面,更不會知道,身為鹽務特使的他因丢失賬本而攤上了一腦門的官司。
他帶着化名為“袁岸”的袁大人,冒充是富甲一方的舅舅,兩人提前來到百花樓。
他推開百花樓的雕花木門,脂粉香混着酒氣撲面而來。
徐渭擡手擋開老鸨的帕子,指尖夾着銀票在她眼前一晃:“于會長午時到。”并打點老鸨按最高規格款待于會長。
老鸨看着眼前這位肩寬腰細,貌若潘安的年輕公子,頓時心花怒放了。
這人不隻養眼而且還多金:“許官人,您放心,最好的姑娘和酒都給您預備好了。”
徐渭閃身避開了老鸨傾過來的上身,避免她靠在自己懷中。
木琴見自家主子又犯了潔癖,上前含笑道:“媽媽辦事最是牢靠了,我家主子出門在外還在念叨百花樓裡的酒水呢。”
說完又遞過一錠銀子打發了老鸨。
等于會長帶着幾個蹭吃喝的商人進來時,徐渭才起身,引薦自己名義上的便宜舅舅。于會長打量着面前這人,年齡偏大,估摸在許渭家族,這人更像是話事人,也就提了心思結交。
袁祎說出了此行的目的:“我們家族有一條通往西域的經商線路,侄兒說于會長神通廣大,這次想借用于會長的資源先探探路。官鹽和私鹽采買比例為三比七,總計五萬兩銀子,看可行?”
于會長眯着渾濁的眼睛,瞥了眼杯中的酒就是不答話。
旁邊立刻有一商賈反諷:“聽許官人自稱,你袁家好歹也算浙江的商界巨賈,怎麼竟操持起了區區五萬兩的生意?早知道這麼小筆,于會長也不會親自來了,這不是白耽誤工夫嗎?”
“哎——”
于會長惶惶擺手,開始搭台子唱戲:“我與許官人一見如故,按理說花五萬兩探路也未嘗不可,隻是這比例嘛……,我們頭回合作。”
他伸出五指比畫了一下,又翻轉手掌掂量了幾下,接着試探道:“這樣可行?”
徐渭端起了杯,嘴角的嘲弄擋在杯盞之後。
看來,于會長是想憑這一單填補下官鹽售賣的記錄。
他清了清嗓子,假意勸袁祎:“舅舅,于會長可是高風亮節之人,我們就應允了吧?”
袁祎卻面露難色,歎道:“哎,你這孩子啊!可這次咱身上的銀票全買了絲綢,還需等上五日才能兌出銀票來啊!”
徐渭自然要引于會長入局,連忙朝他使了個眼色,說道:“于會長不如再寬限我們五日?第六日我們在袁州西南界碑處見面,一手交鹽,一手交錢,如何?”
于會長最近正急于填補官鹽的賦稅定額。
按慣例,本應由商人自行前往碼頭提貨,不過這個許官人是異鄉人,又是個手頭大方的,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行吧,隻此一次,日後可要自行去碼頭提貨啊!”
然而,第六日在界碑處等待于會長的,既不是許官人,也不是他的舅舅袁官人,而是五軍都督府的皇帝親軍。
經核查,鹽引上注明的繳稅記錄與實際鹽目差太遠了,當場将其扣押,并緝拿了鹽務特使林潤有,與徐渭和袁祎一起送往京城。
這下,人贓俱獲,讓皇帝自己的親軍抓了個正着。
五軍都督府在袁州地界查獲了一起私鹽販賣案,随即上報到了小嚴相那裡,還有徐渭和袁祎也在其列。
嚴世傑怒不可遏,摔了自己最心愛的鼻煙壺,大發雷霆:“廢物,都是廢物!!”
他知道:五軍都督府是徐渭和袁祎故意引來的,而私鹽交易也是他們為套自己做的局。
還有,他突地想道:“那個賤人還騙我将他們陳屍海上了!”
他随即下令:“給我父親去信,将香夫人的兒子看顧起來,逼她與林潤有把這事兜下來。”
回京後的袁祎一時風光無兩,不僅升官至禮部尚書兼太子太傅,賜一品服,更成為皇帝身邊的近臣。
就連徐渭也因立功,升為二品,在皇帝那露了臉。